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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现身说法,对当代诸多官员两面嘴脸的揭示更见“力度”。包括其本人在内,当道之时无不以公仆自居,但事实表明,他们这一类人从来都称不上公仆,充其量只是权仆,对权力极端迷信或崇拜,成为权力的仆从。这一点,并不局限于官员或准官员。
《谷山笔尘》载,明朝嘉靖时的徐阶为大宗伯,他的同乡孙承恩“亦已大宗伯掌詹”,两人还是邻居。但徐阶那里“宾客甚盛,延接不暇”,孙家这边则门庭冷落,因为孙承恩没那么张扬,“退食惟闭门深卧而已”。但孙成恩耐得住寂寞,他的仆人却不行。有一天,身着布袍的孙承恩“负喧读书”时,仆人们在一旁窃窃私语:“同为尚书,他家车马盈门,相公第中,鬼亦不至,我曹何望?”孙承恩听见了,并不介意,他对仆人们说:“任尔等他往,留我一人在此,叫鬼负去。”
《柳弧》里也有类似的记载。有位中堂大人的仆人有天忽然求去,中堂问是怎么回事。仆人说:“主人恩不敢忘,亦不敢讳,小人从此跟官去矣。”中堂是宰相级的人马,职别并不低,那么在仆人眼里官该是什么样子呢?“出门坐四轿,有旗锣伞扇,并有鬼头刀数对,此则为官,非主人之寂寂可比。”中堂感叹地说,我当了几十年的官,“方自以为官也,而不知非官也”。于是笑而遣之。这些出自仆人的用权逻辑,实际上正是沦为权力仆从的官员,其极坏的示范作用所导致。
因此,清朝的丁柔克总结道,宦途之仆有两种,一跟主,一跟官。前者患难不去,富贵相随;后者达则随之,穷则去之。丁柔克把后者比之曰猪狗,但他的弟子不同意,说:“猪能供人食,狗能守夜也,不如比之蝇。蝇者赴膻,挥之不去,拂之又来,终日营营扰扰,毫无事事。其辉煌而称能者,则曰金苍蝇,满腹皆粪,而外则金碧可观也。其无能者,则曰饭苍蝇,虽不如金蝇之逐臭,而亦无不可憎也”。这一番痛骂,仅仅骂的是寻常的仆人吗?
仆之如何,多少与主相关。《古夫于亭杂录》载,司马光家的老仆人原本叫司马光“君实秀才”,平实而亲切,君实是司马光的字。但苏东坡说你不能这么叫,应该叫“端明”。宋仁宗时设端明殿学士,后人遂以“端明”为代称。在东坡看来,可能叫“君实秀才”太过“随便”,体现不出司马光的身份。有人因此说东坡教坏了仆人。此外,洛阳有“春日放园”的习俗,“园子得茶汤钱,与主人平分”。但园丁吕直“纳钱十千”,司马光却不要,“后十余日,吕直创一井亭”,问吕直哪来的钱,原来就是那十千钱。王士根据这两件事看出司马光平时的修身、教家,进而推论:“近代权门豪仆,如严嵩之严年,张居正之尤七,视司马公仆,不居然舜、跖徒之分哉!而其主人人品、相业,从可知矣。”
回到这位李真,其担任“河北第一秘”时,与原省委书记程维高的关系一开始正带有某种“仆从”关系的色彩,只是当他调任领导职务之后,才逐渐转化成某种“共荣”关系。李真之成为权仆,程维高脱逃不了干系。程维高们若有司马光的“家教”,李真们未必敢狐假虎威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从李真对新华社记者的回答中,似乎对自己被揪出有点不大服气,这也提醒我们,不要只为揪出个把李真而沾沾自喜,更要警惕那些尚未落马的“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