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玉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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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七十七岁了,正在饱受癌症的折磨,却还惦记着海边那一大片的玉米地。
仅是农历的五月尾,盛夏还未真正到来,玉米结出了果实,并未熟透。黄灿灿的颗粒被墨绿色的叶片包裹覆盖,海风吹过,玉米叶婀娜地招摇着,一株倚靠着另一株,姥爷裹着白色的毛巾,蹒跚地穿梭在玉米地里,一株一株地寻找,寻找那些早熟的果实。
姥爷知道我自小就只爱吃他种的玉米,离开老家那么多年,很少在夏天回去,十多年没有吃到姥爷种的玉米。每次打电话,姥爷总是在那头悠悠地说:“阿大,侬什么时候来外公家啊,外公今年种的玉米可大可香了。”而我,总是说:“过年吧,过年就回去看您。”
错过了老家的多少个夏天,错过了姥爷多少捧的玉米。玉米卖不了钱,姥姥想把那片玉米地改成茄子地,姥爷不让,说“大外孙回来吃不到玉米会不开心”。姥姥说姥爷身体不好,干脆把玉米地交给舅舅去打理,姥爷不让,说“大外孙只喜欢我种的玉米,他舅怎么会种的好”。这些故事,姥爷从来没跟我说过,表弟会故作妒忌地告诉我,说:“姥爷还是最心疼你这个大外孙。”
姥爷一直嫌我走得太远,总是念叨着:“小时候也没看出来侬会走那么远啊,比侬老妈走的还远,真是长本事了。”然后又碎碎道:“万一外公走了,侬那么远,都看不到了。”家人一直瞒着姥爷,不告诉他病情。那天,他拉着我的手说:“外公是喝不到你的喜酒了,怎么办呢?”我沉默不语,然后笑笑说:“不会的,侬长命百岁,我还要吃侬种的玉米呢。”姥爷的脸上氤氲起两片红色,也许,他觉得仅有这句话,就该是最大的宽慰和幸福。
离开老家的前一日,未及农历六月,姥爷从玉米地里掰来好多的玉米,小小的苞谷,再待时日,应该是会长成更为饱满的颗粒。只是,姥爷怕等不及,怕我离开了再吃不到他种的玉米。老人家的心思总是细腻得难以琢磨,关于自己的病情,或许,他都知道,或许,他又不知道。他只是害怕,害怕那种头也不回的离别,害怕失去那些没有收回来的牵挂。
那天的午饭,桌上放着一篮未熟透的玉米,蒸熟后有种别样的香味。姥爷催促着我:“多吃点,多吃点。去北京了就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玉米了。”我不忍推辞,把那一篮的嫩玉米全都揽到自己的面前:“我一个一个吃,中午吃不完就当宵夜吃。”姥爷欣慰地笑笑,摇着蒲扇坐到了藤椅上,眯起双眼打盹,几分钟后便开始起微微的鼻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