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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的请举手

(2012-01-20 14:34:06)
标签:

金陵十三钗

一次别离

金球奖

文化

分类: 域外集

    《一次别离》本身是个很不错的电影,又因为它得了金球的最佳外语片,而《十三钗》没有得,所以很多人喜欢把这两部电影放在一起来议论。我也觉得从电影人的角度来讲,抛开电影的好坏,单谈什么电影能得哪个奖,就是个很有意义的话题。这没啥不好意思的,因为做电影是一种投资,投资就要考虑市场和回报。电影节本身就是一个市场,同时又是能影响票房这个终极市场的一个重要因素。

    电影节评委的心态是可以把握的。我今天提供一种思路,是想找到和我有同样想法的人一起做电影。不同意我思路的人也用不着拍砖,因为这事儿与你无关。

    我认为我能理解金球奖评委的思路。怎么理解?我设想这些投票人就是我在温哥华电影学院上学时的那些同学。我认为我这班同学们的选择,基本就是金球奖评委的选择。但我不敢夸口说我能理解奥斯卡评委的思路,因为奥斯卡评委太多了,包括电影制作的各个工种,而我们班同学都属于编剧这个工种,与金球奖评委:一帮专业看电影的外国记者,大致口味相同。

    我设想我们是在一次课堂讨论中观看这两部电影,然后我设想我的同学们的反应。下文提到的“观众”,就是具体地指我们班上的那二十几位同学(实际全班有三十人,不过每天都有人翘课)。

    “好,同学们,今天我们来看两部电影,都是从第三世界来的带字幕的外语片。”老师说,然后老师先放《一次别离》。

    电影一开始,一对夫妇在离婚。丈夫不喝酒不打老婆,妻子也承认“他是个体面的人”,离婚的原因是妻子要移民。这观众就想了:噢,这是《克莱默夫妇》。中年阶级妇女为了精神上的满足而离婚。不过这个妻子面对的问题比克莱默太太复杂,因为她家里还有个患老年痴呆症的公公。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她走得也不安心。她的家是三代同堂,嗯,这个可能是伊朗特色。离了婚的丈夫料理日常生活有困难,瞧,他连洗衣机都不会用,这个又像克莱默先生煎吐司那场戏。不过他女儿可比小克莱默要机灵多了,她能通过哪个按钮掉漆严重来判断妈妈经常使用哪个功能。当然,她11岁了,比小克莱默大6岁,注意这个差别。女主人公到底该怎么才能一走了之?噢,请个保姆。为什么非得请个保姆?为什么不能送养老院?先别管这么多了,这是伊朗嘛。

    也就是说,《一次别离》一开始就把观众带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中产阶级妇女要自由,只好把自己家的矛盾转嫁到底层妇女身上。前一半是熟悉的,后一半是陌生的。从熟悉中不知不觉建立起来的陌生,观众能心甘情愿地接受。

    保姆上工第一天,老人把裤子尿湿了。不给他换裤子吧,于心不忍,给他换吧,和自己一直遵守的戒律冲突。情急之下,打电话向自己的嫂子请教。这嫂子在解释教义方面有权威,可能是家族中更有文化的,因为前面说了,这保姆是由自己的嫂子介绍给女主人的,所以嫂子在社会地位上可能介于女主人和保姆之间。嫂子说可以,于是保姆给老人换了裤子,但还得嘱咐自己女儿“回家别跟你爸说”。

    到此为止,这个保姆的形象已经建立起来了。假如伊朗国内有人批评说:“这电影一点儿都不真实,我们这儿早就没有这么虔诚的人了,人们为了钱什么都干”,那也没用。因为观众已经被带入了这个假定的世界,以下的故事都将在这个创造出来的世界里展开,只要符合那个世界里的逻辑就行。

    接下来,在那个假定的世界里,发生了一连串的小事:有一天,怀孕的保姆身体不适,擅自离岗,男主人回到家,发现父亲无人照顾,倒在地上,家里又丢了钱。男主人气愤之至,把保姆推出了家门。保姆摔了一跤,流产。保姆的丈夫失业、欠债,本来就一肚子邪火,这时便借题发挥,控告男主人谋杀。法官表示:如果男主人事先知道保姆怀孕,则谋杀罪成立。那么男主人到底知道不知道呢?

    电影的主题开始显现,一连串的小事最后导致对人性的拷问。尽管故事发生在伊朗,主题却是观众们(我们班上那二十几个人)熟知的:integrity。Integrity是正直、完整、诚实。在我们汉语语境里,诚实更多地让人联想到社会对人的要求:你要诚实,你不能对老师、家长撒谎,否则早晚有一天就会狼来了。在英语语境里,integrity更多地强调个人对自身的要求。你说的和你心里想的不一样,你就不正直,不完整,后果就是你内心分裂,感觉痛苦。无论说英语,还是说汉语,还是说神马语,谁都会说谎,谁都面临能否保持integrity的问题。

    Integrity的难题从父亲身上逐渐转嫁到了女儿身上。女儿质问父亲:“你真地不知道她怀孕了吗?”,男主人公告诉女儿:“我不能坐牢。我坐牢你怎么办?你要是让我说实话我就只好说实话。”女儿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接下来,我们看到,这个年仅11岁的女儿撒起谎来比她父亲还天才,还镇定自若。然后我们看到从法庭出来后,这个女孩儿坐在车的后座上,泪流满面。

    看到这儿,大多数观众都会被这个电影打动。那几个实在没被打动的,应该都是男生,应该都是因为实在不喜欢这种题材和类型,从一开头就觉得这电影婆婆妈妈。但即使那几个男生,也有可能点头赞许道:“瞧,我说什么来着?伊朗男人都是混蛋。”的确,这电影唯一有迎合西方观众之嫌的地方就在于:三个女人(妻子,女儿,保姆)都比较立体,都既有弱点又本质善良;两个男人(女主人公的丈夫和保姆的丈夫)都是混蛋:有文化有钱的中产阶级自私混蛋,以及没文化没钱的底层自私混蛋。

    接下来,保姆丈夫不依不饶,决定死磕。他反正一无所有,于是天天蹲守在学校门前,伺机伤害。女主人主动提出用钱私了。这时保姆找到女主人,诉说自己良心不安。原来在打架事件发生前,胎儿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女主人为求尽快了结,以便带女儿出国,还是决定给钱。正当两个家庭正式坐在一起,马上就要签协议给支票的时候,男主人突然提出:保姆必须把手按在《古兰经》上发誓,她流产是他导致的。保姆不敢发誓,怕全家遭到报应,遂被丈夫暴打一顿。

    一家人回到了法庭,继续离婚。影片开头,妻子离婚的唯一理由是丈夫不和她一起移民,那时的她好歹还承认丈夫是一个体面人。现在,体面人的面具被撕掉了,这婚姻断无挽救的可能。法官让女儿选择跟父亲还是跟母亲,女儿只是无声流泪。电影结局暗示女儿选择了母亲,实际上选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家庭已经破裂,女儿内心也已经撕裂,这是真正的分离,亦即片名所说的a seperation。

    看到这儿,可能有的观众会说:噢,原来还是个coming-of-age电影(成长电影)。也可能有人会说:噢,原来《古兰经》那么厉害,伊朗人可不好惹呀,美国会打伊朗吗?凡此种种,跟电影既有关又无关。重要的是:观众们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那些陌生的,就是我们常说的“民族的”。但是,不是所有陌生的东西观众们都想了解。《雪花与秘扇》的世界对观众们来说也是陌生的,但是观众们并不喜欢它。

    “休息一下,有烟瘾的同学出去抽根儿烟,昨晚熬夜写作业的出去买杯咖啡,然后回来接着看《金陵十三钗》。这个电影你们一定得仔细看,投资1亿美元,在好莱坞也算大制作了。”

    然后就看《金陵十三钗》。矮油,这不是克里斯汀·贝尔吗?你瞧他那个一步三晃吊儿朗当的样儿,这不分明就是去年得奖的《拳击手》里的那个人物的性格吗?他跑中国去了?有意思,得好好看看。

    《金陵十三钗》一开始,也把观众带进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一个白人混混在遥远的东方的遭遇。中日交战,他被困在教堂里。所谓被困,其实多半是主动的选择,因为贪恋美酒加女人。嗯,可以理解。穿上神父的袍子装疯卖傻意在玉墨。嗯,可以理解。喝醉了酒,袍子没来得及脱呢,日本人就闯进教堂,正义之神突然在胸中激荡,于是神父附体,大喝一声把日本人赶走。于是就被日本人真地当成神父了,于是就骑虎难下不得不英雄下去了。嗯,转变虽然有点儿突兀,但“无奈的英雄”也是一个常见的主题,也可以理解。

    电影到此为止一直都还不错。但是接下来,既然贝尔已经把自己架上去了,观众就要看他怎么一步一步更深地卷进去,怎么一步一步地经受更大的考验,做出更大的牺牲。因为观众们已经对他产生了认同啊,已经认可了贝尔是主角啊。你前面战争场面打得再精采,人死得再惨不忍睹,观众们也要看贝尔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是生得伟大还是死得壮烈。

    不幸的是,面对全片最艰难的抉择,贝尔靠边儿站了。最惨烈的牺牲是妓女们做出的,没贝尔什么事儿了。当然,他的化妆术和修车术都派上了用场,但那是配角的干活。咱们中国观众有些争论,比如这电影反映的历史真实吗?让妓女救处女政治上正确吗?我认为我们那班同学一时还想不到这么深的问题上去。他们最强烈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茫然失落:主角不见了,变配角了。

   (假如贝尔从始至终就不是主角,只是一个叙事者,这个结构也还说得过去。偏偏贝尔连叙事者都不是,整个故事是由书娟的画外音来讲述的,所以就怎么也说不通。你不能那么浓墨重彩地塑造一个人物,然后只让他打酱油。)

    从电影技术来说,主角突然变配角是很陌生的,而这一次的陌生又没什么道理,属于观众不愿意接受的那种陌生。从贝尔粉丝的角度讲,把贝尔突然变成配角他们是不能接受的,就算熟悉也不行。

 

    两部电影放映完毕,全体观众投票,《一次别离》获奖。就这么简单。

 

    我费劲巴力写了这么多,就是想说:要想走得奖这条路,其实并不难。评委们的心思其实是有规律可循的。我认为这道理张艺谋其实也明白,他二十多年前就开始接触国外电影节了,比咱见多识广,他肯定知道《金陵十三钗》不对金球奖的胃口。我相信他拍这部电影意不在金球。

    对于年轻电影人来说,谈论张艺谋其实没有意义,因为反正没人给我们1亿美元。谈论《一次别离》有意义,因为它是我们努努力便能摸得到的高度。昨天我看电影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念叨:“这个情节我写得出来”,“这个对话我写得出来”……,一直看到《古兰经》的情节,我才承认这个我写不出来。但是努努力,还是能摸得到的。当今中国那么多考验人的integrity的课题,不用花很多钱,不用跟审查制度过不去,拍一部《一次别离》那样的电影,得个金球,在美国艺术院线放映一下,投资人也不会赔,这个咱们能做到。起码我能写出这样的本子。关键是定位。你愿意把自己定位在这样的电影人身上吗?愿意的请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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