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博文里提到了我姥姥,这让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我上大学的时候,一心想写作,但就是不知道该写什么。85年读到〈红高梁〉,我受到很大启发,星期天便回到姥姥家,想从姥姥那里淘故事。
姥姥,您的籍贯是哪儿?
河北某县。
您怎么来到北京的?
嫁过来的。
怎么嫁过来的?您给我说说细节。
我姥姥就讲了起来。大意是:她和我姥爷是从小定的亲,后来我姥爷家移居北京。日军侵略华北的时候,乡下很不安定。我姥姥和她妹妹(也就是我昨天提到的姨姥姥)都还没有出阁。我姥姥的爸爸觉得两个大姑娘留在家里不安全,于是就套了一辆车,将她们俩一个送往天津的未婚夫家,一个送往北京的未婚夫家。
我觉得故事来了。您想啊,烽火硝烟,国仇家恨,乡村公路上的马车,……,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头一次进城,文化冲击,……,
我沉浸在发现的兴奋之中,但是我姥姥一句话就把故事结束了:“所以,我在他们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因为我是娘家上赶着送过来的。”
我不甘心只得到一个故事梗概,就启发我姥姥:“路上走了几天?”
“好像是三天,第一天到天津,第二天到廊坊,第三天到北京。”
“晚上住在哪儿?”
“住店。兵荒马乱,住店也不安全。我想起来了,在廊坊没住,连夜上的北京。唉,所以呀,我在他们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因为我是娘家上赶着送过来的。”
条条大路通罗马。任凭我多方启发,我姥姥总是三句不到就直奔主题--她一生不幸的根源。顶多,换一换措辞,比如换成:“所以呀,我在他们家一辈子受气。”
所以呀,我的自我中心是有传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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