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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一个人

(2006-01-05 08:59:25)

于伯父去世了。

            

13日上午,我在MSN上遇到了于伯父的女儿琦。琦说:“最近几天没顾得上看你的博客,因为我爸住院了。”我知道于伯父的心脏是装了起搏器的,就问:“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吗?”琦说:“是癌扩散,肾衰竭,估计可能就在这两个月了。”我又问:“现在就你和你弟弟照顾他吗?”琦说:“大家都回来了。”

 

她一说“大家都回来了”,我就有不好的预感,赶紧给JJ打电话,告诉他:于伯父不好了,快去看看他吧。JJ说:“好,这就去。”谁想到转天(14日)下午JJ就在电话中告诉我:于伯父已经去世了。我问:“你没见上最后一面?”JJ说:“我告诉小S于伯父病危的事,小S也要去,小S告诉了他太太,他太太也要去。人一多,就得商量个一致的时间,就这么着当天没去成。”我有点儿着急:“我以为你一接到消息,拔腿就去了呢。”JJ解释说:其实就琦在跟你对话的时候,于伯父已经去世了,只是琦自己还不知道而已。我这才稍许安心。

 

于伯父是一个儿科专家。我们这圈朋友都曾受惠于他。2003年底,于伯父因为癌症住院,我和JJ,还有小S夫妇一起去探望他。那时小S的太太花儿刚刚怀孕。她在不知自己怀孕的情况下照了X光。她担心X光会对胎儿有损害,于是就去咨询于伯父。从于伯父那里得到答案后,花儿眼泛泪光地拉着伯父的手说:“伯父,您可得好起来呀,我们都需要您啊。”伯父乐呵呵地说:“好,好,我一定会好。”从于伯父的病房出来,伯父的儿子泰对我们说:“老爷子就爱听这种话。听说有人需要他,他立刻就有精神了。”

 

于伯父的经历我是断断续续地从朋友们那里听说的。我只大致知道他年轻时毕业于名校,后来出洋留学,回国后自己开了诊所,等等。至于具体上的是哪所学校,留的是哪片洋,我知道得并不确切。于伯父的经历中,给我印象深刻的一些看似矛盾的生活片段。比如:于伯父的诊所开在南城,那里穷人多,有些人看病付不起钱,于伯父便不仅不要诊费,还经常让他们赊账拿药。然而,即便经常赊账给人,于伯父却仍然能让全家过上优越的生活;再比如:于伯父的生活极有规律,晚上诊所关门之后,通常要带着家小去吃饭、听戏,可假如半夜三更有人得了急病,他就会立刻披衣出诊,风雨无阻。

 

听到这些轶闻逸事的时候,我总是带着极为羡慕的心情。我想:那一代知识分子是多么地两全其美啊!慈善,但并不因此而受穷;敬业,但并不因此而妨碍享受。不像咱们当下的知识分子,总是苦兮兮地面临着抉择:你想要这个吗?那你先得出卖那个。唉,也不知是时代变了,上一代人得天独厚,还是仅仅因为年代久远,历史模糊了记忆,只留下了和谐的一面?

 

于伯父的私人诊所结束于“公私合营”时期。于伯父说:“公与私,怎么合营啊?”于是就在门上贴一告示,大意是说:所欠医药费,即日起,一律取消。然后把诊所一关,所有设备捐给国家,自己去公立医院做了一名医生,从此成了一个领工资的人。

 

九十年代,于伯父已经退休,有一天,一位多年不见的大学同学前来探望他。这位同学在台湾已经作到了医院院长,他对于伯父说:“老同学,当年考试多亏有你。你要是不让我抄,我哪能顺利毕业?”

 

以上皆为坊间传闻,我没有加以考证。以下才是我的亲历:

 

我生了雨点儿以后,雨点儿一有个头疼脑热,我就给于伯父打电话。孩子生病,大人往往在“去不去医院”的问题上两头为难。去吧,舟车劳顿,病情加重怎么办?不去吧,心里没底,病情延误了怎么办?这时候就给于伯父打电话。于伯父用不着见到孩子,只要听一听病情描述,就能告诉你这是什么病,应该吃什么药,吃药之后首先是什么反应,然后是什么表现,大致用多少时间,这病就可以痊愈。每次,于伯父说的都对。

 

有一次,雨点儿发烧、嗓子疼、咳嗽,我想给她吃阿莫西林。打开药盒,看到“禁忌”这一项说道:“青霉素过敏及青霉素皮试阳性患者禁用。”我知道青霉素过敏者如果注射了青霉素会有生命危险,可当时外面下着大雪,难道我还得抱着她去医院作皮试吗?JJ打电话给于伯父,于伯父正在去福建的飞机上,无法接听电话。JJ便向另一位朋友求援,找到了一家大医院的儿科主任。儿科主任回答说:“既然说明书上这样写着,为慎重起见,还是应该去作皮试。”虽然得到了答案,但我们还不甘心。过了两小时,估计飞机落地了,再拨于伯父的手机。电话接通后,于伯父说:“口服阿莫西林的过敏率是万分之一。即使过敏,也只是出皮疹,停用之后就会好。考虑到北京这么冷的天气,还是不要去做皮试,直接吃吧。”

 

这类事太多太多,但是一旦落在纸上,却又显得十分普通。我不知道于伯父有没有闪光的事迹,比如让哑巴张口说话,让瘸子健步如飞之类的例子,那些能让人们明白无误地承认他是一个神医的案例。其实在我看来,好医生和坏医生的区别有时非常模糊,就在一线之间。正是因为这种模糊性,病人有时对好医生反而不买账;正因为病人有时对好医生反而不买账,于是有些医生干脆就照本宣科,推卸责任。但于伯父总是凭着他渊博的学识和对病人负责的精神,站在好医生这一边。

 

记得有一年,日本出了一桩小学生食物中毒事件,死了几十个孩子。于伯父跟我们议论说:“这些孩子是被日本的体制害死的。他们的制度要求医生先作全面的检查,等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后再下诊断。这种制度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好的,但也助长了医生不负责任的倾向。这些孩子完全不用死,只要有人敢于负责,先给他们吃点儿抗生素就行了。现在死了这么多人,反倒是谁都没有责任。”

 

前几天雨点儿耳朵下面起了一个大疙瘩,我带她到诊所去看病。医生诊断为:“喉咙没问题,耳朵没问题,头皮无感染。继续观察。”我妈摇头叹道:“不是这,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呀?”那时我就想起了于伯父。

 

听到于伯父去世的消息,感慨太多。匆匆写下这么几笔,不能传达于伯父风采之万一。我们这些人,虽然仰慕于伯父的学识和人品,但也往往只是在孩子生病的时候才会想起于伯父。这就是作一个好人的代价。好人总是要把他周围的人惯坏,让他们只在需要他的时候,才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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