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如电。一转眼,雨点儿在纽西兰就学的第二个学期结束了。(第一个学期她只上了三个星期,所以这第二个学期其实是她入学后的第一个完整的学期。)在这个学期里,雨点儿取得了哪些进步呢?从老师对家长的两次汇报也许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第一次汇报,是在第二学期开学后的第三个星期。这次汇报,实际上是老师在对雨点儿的水平进行了摸底之后,对她的现状进行的一次综合描述。
见到我之后,老师先把雨点儿在课堂上做的作业拿给我看。作业分两类,一类是画图,一类是学习写字母。图的好坏我不懂,那字母我却是看懂了:写得别提多难看了!我不好意思地对老师说:“她写得太差了。”
“哦,我觉得她写得很好”,老师说,“你瞧,她已经懂得从左往右写了。”
我一怔:懂得从左往右写也算本事?
接着,老师又向我介绍雨点儿所画之图的内容。原来画图并不像我想的,属于美术课,而是一种培养综合表达能力的手段。具体作法是:先让孩子把他/她心目中想象的情境画出来,再让他们用语言描述自己所画的内容,由老师帮助记录下来。这样,孩子在不会写字之前,就已经在学习如何组织语言了。一旦他们学会了写字,很快就能写出一段段的小短文来。
雨点儿画的图,好多我都看不懂,但老师指着这些图饶有兴趣地对我说:“她的布局很好,色彩感觉很好。她很有创造力。”
说她有创造力,我并不反对。画什么不像什么,当然有创造力啦。
接下来,老师给我看雨点儿的数学测验结果。看之前,老师先对我解释说:“因为她英语不好,所以我特别请了一个懂普通话的老师对她进行数学测验。否则的话,测验的成绩就不公平。从测验结果来看,她的数学是我们班上最好的。”
我埋头看她的测验结果。正在这时,雨点儿进来了。我跟老师谈话的时候,她一直在操场上玩儿,这时可能等得不耐烦了,也想进来看看热闹。她进来的时候,一不敲门,二不打招呼,走到我身边劈手就去抓桌上的卷子。我急忙制止她:“妈妈和老师谈话呢,你一边儿呆着去。”但她已经把卷子拿在手里了。她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到“8+9”这一项旁边有个记号,于是便大刺刺地指着那个记号问:“这些题我都做对了,她画个记号干什么?”
我有点儿恼:“没你的事儿,一边儿呆着去。”
我们的对话都是用中文进行,但老师却猜出了雨点儿的意思,笑眯眯地说:“你的确算对了,但你是用手指算的。记号就是这个意思。”
我把这话翻译给雨点儿。她点点头,不说话了。
我抱歉地对老师说:“她真是有点儿缺乏纪律。”
老师很惊讶:“你这么认为吗?”然后,她想了想,说:“当然,她确实是比较strong minded。” 我琢磨了很长时间,strong minded这个词究竟应该怎么翻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从老师的语气和态度来看,这不像个贬义词。
以上就是我们谈话的大致情景。老师最后把谈话内容形成文字,这便是雨点儿的第一份成绩报告。报告内容分“阅读、写作、数学、社会行为”四项。我仅以“阅读”一项为例,来看看老师是如何鼓励学生、珍惜学生的点滴进步的:
1,
2,
3,
我心想:这老师可真是有幽默感呀。要是换成我,肯定得直截了当地写:她实际上根本就什么都不会读。
拿着这份成绩报告我回到了家,心里真是感慨万千。我对我妈说:“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这西方的教育理念果然是和中国不一样。在人家老师看来,孩子竟然都没有缺点。咱们以为是缺点的东西,老师却说那已经是把更大的缺点改正之后的进步。”
我妈说:“我就不信,上课调皮捣蛋,怎么说都是缺点。”
我便拿出雨点儿的成绩报告,读给我妈听:
“社会行为:正在逐渐意识到上课时不该和同学讲话。”
我妈听了直乐,说:“他们可真会说呀。这要在中国,老师肯定得这么写:上课时经常和同学讲话,经老师提醒,虽然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一时还控制不了自己。”
我妈教过中专,这一套语汇熟极而流。
眼瞅着第二学期就结束了,我妈忽然意识到:“他们上学也没有课本?”我说:“对呀,没有课本,也没有考试。”我妈问:“那老师知道应该教什么吗?孩子上了一学期,到底学了些什么呢?”我说:“你放心吧,老师会给咱一个交代。”
昨天,我收到了雨点儿的第二份成绩报告。报告还是分“阅读、写作、数学、社会行为”四项。我仅举“阅读”和“社会行为”两项,来看看雨点儿究竟学到了些什么。
关于“阅读”,老师是这么总结的:
1,
2,
3,
我想:这次还算有点儿实质内容。这才说明她真地会读些东西了。
关于“社会行为”,老师的描述是这样的:
“她向我们表现出:她一直在努力发展自己的意识—对于何时才是恰当的讲话时机的意识。对此,她还需要继续努力。她是班上的一个快乐的成员,她经常给老师做翻译,把老师的指令解释给其他新来的中国学生。她对于学习内容的任何一个领域都很热心。”
我看了之后觉得好笑:好啊,上课讲话的毛病不但没有任何改进,而且还添了管闲事儿的毛病。
最后,大概是为了安尉家长,老师特别增加了“她的强项”这一档。那么雨点儿的强项是什么呢?老师写的是:“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