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教女录 |
上回说到雨点儿对我诉苦说:“撒斯基亚又不理我了。”
我问她是怎么样的情形,她描述说:撒斯基亚经常和自己的几个朋友在一起玩儿,并不叫上她。我说:人家不叫你,你就主动去找呗,反正这个朋友也是咱主动争取来的,人家又没上赶着跟咱交朋友。她说:我又不知道她们在哪里玩儿。我说:你们学校巴掌大一块地方,她还能藏到哪儿去?
雨点儿问:“你不是说有困难就告诉你吗?”
我给她分析:上一次妈妈能帮你,是因为上一次的问题在于你不会表达。现在你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可她还是不带你玩儿,这说明你们两人性格不合,不适合做朋友。对于这个,妈妈也没办法,因为谁也不能强求撒斯基亚喜欢她不喜欢的人。
她说:“哼,以后我在学校的事儿,你就甭管了。”
然后,我再到学校去接雨点儿,等着我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下课铃一响,只见雨点儿从教室里跑出来,把书包往我怀里一塞,然后就向着17班的方向飞奔而去。我远远地望着她,慢腾腾地跟在她后面,就见她在教室门口堵住撒斯基亚,然后在撒斯基亚面前又蹦又跳。有时她像个小兔子似地弯着腿跳,有时她像个小木偶,两只手紧贴身体直上直下地跳,一边跳一边大声喊:“撒斯基亚,撒斯基亚!”撒斯基亚身边围着几个同学,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看着这一幕。这雨点儿素来有些人来疯,这时一见有人注意她,愈加得意,一边跳一边笑一边喊:“撒斯基亚,撒斯基亚!”直到我走到她身后,把她拽走。
过了两天,等雨点儿跑到17班门口时,撒斯基亚已经不见了,于是她就开始满操场地找。再过两天,她摸出了新规律,一下课就向校门口的方向跑,果然撒斯基亚已经快出校门了。只见雨点儿紧抢两步,迎头拦住撒斯基亚,又是跳又是笑又是叫:“撒斯基亚,撒斯基亚!”比前几次还多了几分得意。撒斯基亚有点儿尴尬,满脸通红,想躲又躲不开。她身边的几个同学仍然是嘻嘻哈哈,看杂耍似地看着雨点儿。
有一天,雨点儿上学以后,我妈担心地问我:“那个撒斯基亚是不是特别恶呀?”我问她何出此言,我妈告诉我:昨天雨点儿很晚还不睡,嘴里念叨着:“我得想个办法对付她。”边说边用手在脑袋上比划来比划去,似乎是在模仿聪明的一休。
我妈又联想起雨点儿要给撒斯基亚钱这件事:“该不会是撒斯基亚向雨点儿要钱吧?”在国内听说过好多这样的事:大孩子跟小孩子要钱,不给钱就打人。难道这里也有这样的混混儿?
我向我妈保证: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撒斯基亚是正经人家的好孩子。人家不仅没欺负咱雨点儿,人家对咱雨点儿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
我妈问:那雨点儿为什么要“想个办法对付她”呢?
我说:正是这句话暴露了雨点儿的动机。人家不想跟咱雨点儿作朋友,本是十分正常的事,无奈咱家雨点儿太有进攻性,非要“对付”人家。连我都成了她用来对付撒斯基亚的工具了。
我妈还是不明白:这撒斯基亚到底好在哪儿?
我说:这跟她好不好根本没关系。这件事起因是这样的:雨点儿在学校里发现了一个托管班里的熟人,她自以为和人家有了交情,就上前跟人家搭话,但是一开始因为她表达不清,人家不明白她的意思,后来经过我的帮忙,人家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人家到底还是跟她处不来。就这么一个正常的过程,咱雨点儿不能接受。她非要跟人家交朋友不可,这就是她所谓的“对付”。
我妈摇头叹气:这么一丁点儿大的人,怎么会这么复杂?
又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我去接雨点儿,班主任老师对我说:“撒斯基亚的妈妈给学校写了一封信,说Apple(雨点儿给自己起的英文名字)欺负撒斯基亚。”她用了“bully”这个词。
“bully”?我有点儿惊讶。
“这是她信中使用的词,我只是如实转告你。”老师说,“不过,我在午饭时间和早茶时间分别作了观察,我不认为她bully撒斯基亚。”
“谢谢。”
“但是撒斯基亚确实对Apple感到恐惧,这种感受值得重视。”
我说:“您说得对呀,太值得重视了。”然后我对老师说:“您能不能把撒斯基亚妈妈写信的事儿当面告诉雨点儿,我来负责翻译?”我想的是:由我告诉雨点儿她未必信呐!
老师同意了。我们把雨点儿叫来,老师把刚才那番话又当面对她复述了一遍:撒斯基亚害怕你,她的妈妈请你远离她。
老师讲述的过程中,我观察着雨点儿的表情。我惊讶地发觉:雨点儿完全听得懂。她的脸上一副又羞又恼又自认理亏的表情。等老师说完,我补充说:“雨点儿,刚才老师的意思是:撒斯基亚的妈妈给学校写了一封信,……”
我刚一张口,她就冲我一跺脚:“我在学校的事儿你别管!”
老师急忙问我:“她说什么?”
我说:“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喜欢撒斯基亚。”
老师点点头,对她说:“我理解你。不过,你不是只有她一个朋友。你不是还有很多朋友吗?你可以跟伊玮玩儿,跟普提他玩儿,跟劳拉玩儿,跟杰拉德玩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她规规矩矩地点点头。这种规规矩矩的样子我在家从来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