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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惊一场

(2005-11-16 09:26:32)

1115日晚七点,我正在屋里哄儿子睡觉,忽听客厅里我爸我妈我女儿三个人一齐开了腔,语气十分激烈,两个关键词夹杂其中:“电话”和“禽流感”。眼瞅着儿子马上就要入睡,这时纵是火烧了房我也不想出去。过了片刻,我女儿推门闯进来:“姥姥让你快打电话,有禽流感。”无奈,我只好抱着儿子出去观察形势。

原来我妈在草坪上发现一只死鸟。应我的要求,我妈神情紧张地讲述发现经过:吃过饭后,正想去车库洗衣服,穿过草坪时,赫然发现一只鸟躺在草地上,趋近观察,已经死亡,立马退回屋内,锁紧房门,与丈夫和外孙女商议片刻,决定让女儿打电话报警。

这时我儿子也彻底醒了,睁着眼睛四下里乱看。我只好说“好吧,我打电话。”我爸问:“你知道打给谁吗?”我说:“111。”“111”是新西兰的报警电话,相当于中国的“110”,美国的“911”。来新西兰后,我还一次没打过“111”呢。新西兰太平静了,平静得我爸我妈都有点儿闷得慌。

我拨通了“111”,先是一个录音应答:“你是在给警察打电话。如果你确实要给警察打电话,请拨任意键”。我考虑了一下:嗯,我要举报一只死鸟。嗯,我不能确定这是否是警察的责任。但是,在全民防控禽流感,如临大敌的形势下,即使我找错了对象,也不能算是无理取闹。嗯嗯嗯,我确信我不会因此承担额外的法律责任。于是,我按了“1”。

一个女警察在电话里跟我打招呼。我又“哈罗”了一下,确信是活人不是录音,然后向她报告说:“我家草坪上发现一只死鸟,我担心它死于禽流感。”“噢”,她想了想说:“这件事恐怕应该向卫生部门报告。”“你能告诉我相关的电话号码吗?”我问。她先是脱口而出:“你可以查电话号码薄”,然后立刻改口说:“等一下,我帮你查。”过了半分钟,她问:“你还在吗?”我说:“在呀。”然后她就告诉我一个号码。按照这个号码打过去,电话录音说:“我们的工作时间是星期一至星期五,九点至五点。”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一刻。

挂上电话,迎着我爸我妈紧张焦虑的眼神,我将对话过程解释给他们听。我妈说:“这可怎么办?人生地不熟的,到底找谁呀?” 这时我就想到前些天社区报上登过一篇文章,介绍本社区为防控禽流感采取的种种措施,文章后面还公布了一个热线电话,市民遇到可疑情况可随便拨打。可惜,那张报纸被我随手扔了。

无奈,还得翻电话号码薄。电话号码薄厚得能砸死人,但是哪个电话才靠谱呢?这时我看到了一个词:council 。委员会?理事会?我不知道怎么翻,但我知道这是一个很有用很活跃的机构,渗透了市民生活的方方面面,有点儿像咱们中国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居民委员会。就找它了!最重要的,它有一个24小时值班电话。

一个男子接了电话,听了事情原委,他犹豫着说:“我觉得,恐怕,你得找SPCA”。我问:“你能告诉我SPCA的电话吗?”他说他不知道。我又问SPCA是什么,他说SPCA就是SPCA,我换了一个问法:“SPCA分别是哪四个词的首字母?”他说:“你等一下。”过了片刻,他问:“你还在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告诉我:“SPCA是防止迫害动物社团。”但,我认为这只鸟死前即使受过迫害,也是动物世界的内部矛盾,不应该向人类投诉。

于是我接着查电话薄,结果,还真被我查到了一个靠谱的电话:可疑外来昆虫及动植物疾病举报电话!24小时值班!该电话果然靠谱,接线员记下了我的电话和住址之后,肯定地告诉我:“过几分钟就会有人去。”我如释重负,将这大好消息告诉了我爸我妈。

接下来,我想继续哄儿子睡觉,但我妈却坚决地把我儿子从我手里抢了过去。“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她说,“一会儿人家来了,我们都不会说话怎么办?”我妈我爸患有英语恐惧症。每次家中电话铃一响,两个人就会乱作一团,纷纷对我女儿说:“快叫你妈,快叫你妈”。我多次劝他们:“电话不会咬人的。再说,打电话来咱家的人多半说的是中文,我在本地并无洋人朋友。”但他们就是不敢接电话。

我只好坐在客厅里等,反正就等“几分钟”呗。一边等,我们一边议论:来的可能是些什么人?车顶上会不会装有闪烁的蓝光灯?从车下会不会下来穿着隔离服的人?会不会把我们家花园封起来?我们会不会被隔离十四天?我们如此地把自己当回事儿,皆因为新西兰是个十分注重动物健康的国家。要知道,畜牧业是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今年四月份,有人给总理写了一封恐吓信,威胁说:若是不答应他/她的要求,他/她就要在激流岛(顾城自杀的那个岛)上释放口蹄疫。消息传出,纽币应声而落,全国如临大敌,专家兽医纷纷上岛,给牛羊挨个量体温。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又是几分钟过去了,……,远处传来一阵轰鸣,我们精神一振,难道,连直升机都来了?仔细一听,却只是邻居家在除草而已。

眼瞅着快八点了,天色已经开始变暗。我觉得这样等下去不行,就决心再打一次电话。我说:“我是安娜王,我刚才报告了一个鸟死亡案例,你们说过几分钟就来人处理,可是人一直没来。”电话那边的人说:“我们已经汇报上去了”。我说:“天马上就黑了,我担心天黑以后,他们会找不到这只死鸟。”她安慰我说:“你不要担心,你慢慢等吧。”

这时我妈已经抱了我儿子半个多小时,我估计她老人家的胳膊已经快受不了了,就在我刚要把儿子接收回来之际,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妈大义凛然地说:“别管我,快去接电话。”

一个男子问我:“你是住在某某路某某号的安娜王吗?”

我说:“是呀。”

“你发现了什么?”

“一只死鸟。”

“能告诉我是什么样子的鸟吗?”我隔着玻璃向外看。虽然暮色已经开始笼罩草坪,但我还是很有把握地描述道:“二十厘米长,黑色羽毛,黄嘴,红尾巴。”他问:“就这一只?”

我说对。

“还有其他可疑情况吗?”

我说没注意到。我特别选用了“没有注意到”这个说法,以区别于“没有”。

他说:“好吧,现在你可以把它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了。”

我有点儿吃惊:“你们不派人来处理?”

他说:“你不用太紧张。对于禽流感来说,纽西兰是个风险极低的国家。当然,风险不是绝对没有,但即使有,风险也是来自于候鸟。你描述的这只鸟不是候鸟。我们要密切注意的是一种野鸭。不过,你汇报的情况也很有价值,像这样有价值的电话我们每天要接到一千个以上。我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些情况在地图上标出来。从地图上看,目前你这个地区只有你汇报的这一例鸟死亡,尚未形成规模。”

我有些失望:“你肯定它不是死于禽流感?”他并不正面回答,而是把上面那段话用另外一套词汇重新表述了一遍,然后,他嘱咐我注意卫生,把死鸟扔掉后一定要洗手。

我说:“好吧,谢谢你。”

但他似乎还有点儿不放心:“你敢扔掉这只死鸟吗?安娜,你肯定这件事是你在能力范围之内的吗?”

我说我肯定。其实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但我知道它在我爸的能力范围之内。

我爸掰断了一只筷子,准备用它夹死鸟。我从卧室里取出了照相机,意气消沉地跟在我爸后面,心里还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证明,这只鸟死得与禽流感有关。暮色四合,我们来到草坪上。在我爸把它扔进垃圾袋之前,我为它拍了几张照片。这只鸟的样貌就这样留在了我的相机里。要不是禽流感,它将死得更加默默无闻,而现在,它好歹也算有张遗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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