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教女录 |
我女儿雨点儿是今年6月4日随JJ,还有我的爸爸妈妈一起来奥克兰的。那天我去机场接他们,远远地就看见高大的JJ领着一个穿粉裙子的小不点儿向我走来。怎么几个月不见?雨点儿倒好象矮了几公分?JJ见到我,就说:“咱爸咱妈的行李被扣住了,我还得回去”。说完,就把雨点儿交给了我。等到我把雨点儿揽在怀里,细细地看,才确认她不但没有变矮,而且长高了。嘿嘿,JJ领着雨点儿,这景象在北京难得一见咧。在北京,JJ难得在晚上十点以前回家,雨点儿则是九点不到就要上床睡觉了。两个人生活习惯截然相反,套用一句那英的歌词,就是:“白天不懂夜的黑”。
在北京,漫说JJ不怎么照顾雨点儿,就是我,纵然整天在家,和雨点儿呆在一起的时间也是有限的。雨点儿白天上幼儿园,晚上五点半从幼儿园回来,然后就主要由侯姐陪着,连睡觉都是侯姐陪着。星期天我陪她的时间比较多,因为星期天她要上两个“班儿”,一个科学实验班儿,一个围棋班儿。我家住在北京郊区,这两个班儿都在三环以内,所以中午我们就不回家了,在麦当劳吃。有麦当劳吃,这是她坚持学习的主要动力。但同时,她也得了这么一个印象:妈妈陪着她的时候,都是要她学习的时候。
在机场,雨点儿对我说:“昨天早晨,离开大姨的时候,我都哭了。”(大姨就是侯姐)。我问:“你想大姨吗?”她说:“一见到你,我就不想她了。”呵呵,几个月不见,雨点儿变得乖巧了,会哄人了。看来,人就得经受挫折啊。紧接着,她就问我:“妈妈,在奥克兰,谁陪我睡觉啊?”我问:“你现在能自己一个人睡觉了吗?”她说:“还不行,就差一点儿点儿了。”离开北京前,我给侯姐布置的中心任务就是训练雨点儿独自睡觉。显然,这又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我说:“这几天我先陪你睡觉,等小弟弟生下来,你就得和姥爷姥姥一起睡了。”她听了很高兴。小孩子嘛,都是只顾眼前的。
于是,从6月4日起,到6月20日止,这段时间成了我们母女关系史上最甜蜜的时光。每天晚上我们俩都说悄悄话,她小小年纪竟然对生育感兴趣。她问我弟弟现在待在哪儿,啊哈,对这个问题我是做过功课的。一年前我就拜读过哈佛女孩刘亦婷之母写的育儿心得。刘妈妈认为:当孩子对生育感兴趣的时候,你既不能撒谎,说什么孩子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也不能完全实话实说,免得她产生更大的兴趣。刘妈妈当年的回答是:在你的身体里,有一个宫殿的萌芽,等你长大了,宫殿也就盖好了,就可以让你的孩子住进去了。(大意)于是我胸有成竹地回答:“你弟弟他现在住在宫殿里。”
“宫殿?难道他是国王?”
“不是那种为国王准备的宫殿,是那种专为小孩子准备的宫殿。”
“专为小孩子准备的宫殿?”她陷入了思考,然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官子,官子!”
“什么什么?”我倒糊涂了。
“你忘了?我有一本《少年人体百科》,那上面画着呢,小孩子住的地方叫官子。”
看来她已经明白了,只是记错了名称,把“子宫”和围棋术语“官子”混为了一谈。要不要纠正她呢?我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要不然的话,以后她到围棋课上去乱说,岂不惹人笑话?于是我讪讪地说:“你记错了,不是官子,是子宫。”
又过了两天,她问我:“白花阿姨比你年轻,怎么宝宝哥哥比我大?”
我说:“我结婚晚,所以生孩子也晚。”
她问:“只有结了婚才能生孩子吗?”
我说:“当然。”
她问:“可是,你的肚子怎么知道你结没结婚呢?”
我乐了:“我的肚子当然不知道,是我的大脑知道。”
“你的大脑让你的肚子做了些什么?”
我觉得不能再探讨下去了,就说:“咱们说点儿别的吧,反正你的儿童宫殿还没盖好呢。”
她倒也不坚持,说:“那倒是。就算现在我生了孩子,我也没有奶给他吃,只能给他吃配方奶粉。”前一天我刚买了一罐配方奶粉,以备不时之需。她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有一天,我和JJ、我爸我妈一起闲聊,说到新西兰和中国比,哪里的医生医术更高明。我说:就剖腹产来说,恐怕还是中国的医生医术更高。我生雨点儿的时候,给我做手术的那个医生,已经做过一万例剖腹产了。一万例呀!新西兰全国才三百多万人口。我妈问我手术有没有危险,我说危险还是有的,因为我生雨点儿的时候曾经有过胎盘植入,幸亏那个医生做过一万例剖腹产,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我妈又问胎盘植入怎么个危险法,我详细地给她解释了。不久前我刚在网上看到杭州出了一个医疗事故,医生由于缺乏经验,导致产妇失血过多,心肺器官衰竭致死。
这番话,没想到雨点儿全听进去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问我:“杭州的那家人,现在怎么样了?”我不知她想问的是什么,就随口说:“我也不知道,好像在打官司。”她又问:“那孩子的爸爸有没有给孩子找个后妈?”原来她想的是这个!我说:“要是亲妈死了,有个后妈也比没有妈要好啊。”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过我心里留下了一个阴影。6月20日早晨,我出发去医院,雨点儿非要跟我去。我们当然不让她去,她就开始哭,从抽泣逐步演变成嚎啕大哭。我妈拉着她,她挣扎着要扑向我,哭得撕心裂肺。最后弄得我妈也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那天上午,在等待手术的漫长的四个小时里,我小心翼翼地避免和JJ提到雨点儿,因为雨点儿那种不要命的哭法儿,让我有一种不吉利的感觉。可是除了雨点儿,我心里就再也没有别的人,别的事了。于是,整个上午我都懒洋洋地,很少跟JJ说话。
现在想来,我和雨点儿的感情在那天达到了一个高峰。自从弟弟被抱回家,我们俩的关系便急转直下了。“我恨你!”这是她现在对我说的最频繁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