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个收到一个短信，是某知名大学的一个博士研究生发给我的，说他的博士论文就准备做劳伦斯。兄弟不在学界，对大学外国文学教学一无所知，先前只知道不少人步不才之后尘在做劳伦斯的硕士论文，估计我孤陋寡闻，才知道已经有博士做劳伦斯了。甚感欣慰，但也有点小小担心。这点担心来自我在诺丁汉的经验。当初我在那里听沃森教授的课，发现他的博士生坐了半屋子，好像有8个男女，个个才华出众。论文题目很广，但几乎都不是纯劳伦斯研究了，如：劳伦斯与资本主义，劳伦斯与曼斯菲尔德的女性小说比较,劳伦斯与早期意大利法西斯主义什么的，是比较文学和跨学科的研究。每次参加博士论文的work in process审听，我都感到很受启发，导师和学生济济一堂，辩论声不绝于耳，确实富有学术气氛，令人怀念。但我也深深记得，沃森教授警告大家，他是英国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专门的劳伦斯学教授，用中国话说是空前绝后，他退休后这个教席将不复存在。他在接受我的访谈时调侃说：如果你是一个专门的劳伦斯教授，就代表着你finished，因为别的教授会认为你除了劳伦斯，什么都教不了。他说他幸亏早年在各个大学教英国文学，还出版过湖畔派诗人三家论，别人还不敢看不起他，算多能且一专的那种，否则就会落个“不全能”的名声。然后他在审听会上一边鼓励这些孩子们学术上的进取，一边警告他们：靠劳伦斯研究的博士学位估计很难找到理想的大学教职，因为大学里不鼓励这种过于专业的人才。

   所以，英美大学里著名的劳伦斯著作都是出自那些全能的教授，他们全能多年，然后拿出一段时间专一于劳伦斯，但基本还是什么都能讲授的全能教授，仅仅是一个专门的劳伦斯博士估计就比较危险。我所知道的几个英国劳伦斯专家，剑桥的博顿教授那是全能多年的，后期专门于劳伦斯，他的地位没有谁敢撼动，所以就有了闻名世界的剑桥劳伦斯文选，他是主编，沃森等加盟。但其余几个劳伦斯专家多是在成人教育学院里任职的，靠教授基础的文学养家糊口，业余专注于劳伦斯，如萨迦，普里斯顿（诺丁汉劳伦斯中心的创办人）和波普洛斯基等。他们的业余精神很令我感动，而且大家的生存方式都是这么雷同，这就是专业与职业之间的微妙关系，是真的出自热爱。因为他们做劳伦斯对他们升职谋取名利没有任何关系，而若要想混成英语学院的教授则必须放弃专门的劳伦斯研究，两者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选择了热爱,最多也就是当到高级讲师而已,没有一个成为教授。

   不知道国内有几个博士在做劳伦斯，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国外做劳伦斯得了博士回国的，总之望这个小小范围内的博士们好自为之，在职业与热爱之间掂量斟酌平衡好关系，学术热爱与生活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微妙莫测，或许是要影响你的存在方式的，有不同的方程式，导向不同的方向，劳伦斯或许仅仅是其中一个常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