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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与史料的“专利”
黑马
回国后不期收到李先生赠书,是他的随笔集《心曲浪花》并附一信道:“君不见你我熟悉的老一辈朋友,非死即病,要么在国外当寓公,即使还健在,也难动笔了。”感伤之余,不忘勉励我趁着还有精力勤于笔耕。他甚至劝我放弃翻译,专心写作,足见李先生退休后开始了自己大规模的写作计划,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
便急切地开卷,映入眼帘的一篇篇独具匠心的回忆文章,记述着他作为一个出版家与一个个文化名人的交往,有巨擘如钱钟书和杨绛,有我向往但缘悭一面的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更有我在过去十几年中采访过的一代大家如叶君健,冯亦代,萧乾,水夫等。有这么多我采访过的名人,不禁好奇,想看看这些名人在老李心目中的印象有什么不同。对照李先生的文章,我发现作为记者的我写这些文坛耆老,读来总嫌隔膜,总有高山仰止的距离,偶然还不乏猎奇,但很难说有太多感情的投入,即使是有感情也是出于崇敬,而非在相互交流中自然产生,与普通读者的崇敬如出一辙。即使有学术上的探讨,也是出于记者“提问”的职业本能,问题都过于专业和冷漠。我曾陶醉于这种所谓的零度职业写作,但李先生的文章却让我受到了触动,因为我领略到了一种耳濡目染中同情生发的细腻,也让我感到了日积月累的工作交流中史料自然积淀的深沉。
职业,毫无疑问决定了李先生处于一个十分“有利”的写作位置上,而漫长的交往,无疑为李先生的回忆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素材。但如果李先生当年没有与这些大家建立深厚的感情,如果他们的工作交往只局限于一些“咬文嚼字”上的技术问题,李先生的回忆就难以具备感人的情愫和史料价值。恰恰在这两点上老李(当年的小李和李社长)情动于中,大处着眼,因此他的文章在情感和史料上具备了别人难以比拟的特殊品质。
最近老李又在文汇读书周报和中华读书报上发表了两篇有关萧乾学术生涯的钩沉长文,读来振聋发聩。他与这些文坛耆宿的亲密交往,是一座幽深的记忆宝库,那些交织着理智与情感的往事与随想是印有老李专利商标的大作,史料价值无可估量,情深意长的涓涓暖流亦滋润读者心田。这两方面都是我们这些做记者写的“专访”望尘莫及的,因此我特别珍惜老李这一类独家文章,期待着能不断地读到他的新作,那是对中国当代翻译史的独一无二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