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子里痞不痞
                          黑马

    很有些日子没去美国了，不知道那里知识阶层的“雅痞”语言又有什
么新流行。
    突然有长期留美博士后巾帼回国，动辄满口fucking什么什么（与

我们国骂中的那个动词如出一辙，看来人类在这样的问题上无论什么种，

都天然接轨了，这不仅是国骂，而是地球骂），还嫌不过瘾，时而洋骂

国骂交叉朗朗上口。如此男性的词根，频频出自女人之口，震惊之余，

不禁惭愧，恨自己知识更新太慢，竟不知如何在合适的场合合适地运用

这个普通的英文词儿宣泄自己；特别是作为一个男人，敬听女人大肆地

自如地操一口男根动词雄风飒飒，顿感其“雌了男儿”之势汹汹生猛。
    本想从此学着博士的样子“雅痞”起来，可毕竟是书生，那点迂腐加
自卑还是让我不敢妄动，或者说在妄动前还是不忘再问个“为什么”。
于是我请教了外国专家，我可不可以赶这个潮流，结果惨遭挫折，云：
在公共场合这样是“不被接受的”。
   知识分子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平民化，讲点儿“人话”而不是处处象背
书，这是个最普通的“返璞归真”问题。为此我们求助于俚语，求助于
口语，也适当言涉俚俗，以使自己看似the  man in the street（普通人），
至少别太脱离生活语言，八股得看似天外来客，以至于人家骂你你还要
问是什么意思。
    但我们不能不顾社会准则（social norms）撒着欢儿地一痞到底。知
识分子的“痞”是一种优雅的境界，是“大雅大俗”，大多是为了返璞
归真而返璞归真，把玩俚俗犹如做戏，而非“人戏不分”，向俗看齐，
甚至因为有个俗出身而真地“否定之否定”，回归低俗。那样可真是枉费
了文明的熏陶与教化。
    前面那类留洋者不顾语境，不分文野，动辄语涉性词，令人侧目掩耳，
怕是属于生吞活剥美国俚语，乱学乱用，连所谓的“香蕉人”都不如。
“香蕉人”脸黄心白，还知道何时何地如何使用fuck这个词根衍生的粗
话而无伤大雅。而生吞活剥者则等而下之了。
    由此看来，我们真该反思一下技术时代知识分子的情操啦行为操守
啦等软性的指标培养问题。韦伯形容的那种没有心灵的技术专士终于在
这个大步流星奔小康的时代生猛起来时，如何关心或如何反躬自省知识
分子的人文指标问题，实在必要。连交际语言都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地混
乱模仿甚至挟洋骂以自重、中国国骂与美国国骂杂交接轨，以此为“酷”，
真可惜了儿了那把教育。
    我真庆幸，虽无知但还知道问个为什么，没有跟着胡痞乱痞，否则就
不是“酷”，而是哭都来不及。
    归根结底，还是要骨子里不痞才好。渗透精血的痞就容易跟洋痞什
么的接轨，从而痞得无以复加，痞得落花流水。
    无独有偶，前些天看报，有人在美国采访陈冲明星，谈到陈初到美国
那阵子的窘困状态时，特别用英文引用了陈的原话“fucked up”。我相
信那是陈私下里“雅痞”一把，戏谈自己不堪回首的一段日子而已。以
知识分子自居的陈冲决不会在美国的报刊上说自己“fucked up”。但我
们的记者却公然在中国的行业报纸上如此这般引用，自以为时髦，实则
无知，甚至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