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北方新报·新女性周刊》2008年8月3日

一

司楠和李小菲认识的方式有些蹊跷。宏伟大厦里入驻有三家大公司。十五层是一家机械零件销售公司，那里的员工是清一色的男士。十四层是一家婴儿营养咨询公司，那里是清一色的美女。看着公司里的员工们都为了找称心的女友拼命地往外跑，机械零售公司的老板有些担心；看着公司里的女士们都去外面找男友，婴儿营养咨询公司的老板也开始坐立不安。毕竟员工们都步入了大龄青年的行业列，心怀成家的想法也是应该的。

就这样，两家公司合办的大型舞会在离宏伟大厦不远的“夜色”酒吧如火如荼地按计划进行。那天司楠刚处理完手头的订单，换了一身休闲装就往“夜色”跑。像他这样安分守己，不善言辞的男生找女孩越来越难了。

舞曲起。那些陌生的男女们在舞池里优雅地旋转着。因为彼此陌生，所以也用陌生的方式聊着彼此的故事。第三支曲子响起时大家陆陆续续都走进了舞池。司楠扫描舞伴时看见了坐在酒吧角落里抱一杯热饮取暖的她。她装束普通，甚至与今晚妖艳、华丽的场合格格不入。她用双手紧紧抱着柠檬汁，不时地用长长的吸管允一口，回味着。

“你好！能跳支舞吗？”司楠身子往前倾，伸出了右手。

“很抱歉，我今天不是来跳舞的，我只想看看，再说我真的不会跳舞。”女孩婉言拒绝了他的邀请。

“这么火辣的身材，怎么不会跳舞呢？来吧。”司楠再一次发出邀请。

“对不起，请另找舞伴吧！”女孩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司楠伸出的手只能无奈地放下。回到座位上司楠心里滋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惆怅。他拿起桌上的扎啤干了个底儿朝天。后来他听到的舞曲就渐渐模糊了，自然再也未能提起步入舞池的兴趣。

散场后司楠无精打采地TAXI到了离小区最近的站点。此时夜已深，街头的路灯拉长了司楠孤单的影子。这些年虽然在事业上步步高升，可情感方面没有任何进展。几年里他周旋在笨重的机器零件和纷纷飞来的订单之间，一晃眼就到了谈论家庭的年龄。尽管走上了部门主管的位置，下了班后他的心中也会有一种寂寞，驱之不散。看电视、读报虽能给他的生活带来另一种温暖的气息，可当黑夜袭来时他没有任何的护身符，他就常常在黑夜里吸烟，一根接一根。

怎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马路上？看到走在前面一瘸一拐的女孩司楠的第一个反应是佩服。他迅速跟了上去，不为别的，他只想看看这个能在黑夜独自行走的女孩长着什么样的脸。他用余光看了她一眼。这一看司楠就在原地站住了。

“是你啊，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司楠问。

“鞋跟坏了，从出租车下车鞋跟就在和我过不去了。我家就在前面的小区，就没再打车。酒吧里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没有一点心思跳舞。”她抱歉地说。

“哦，没关系，你住哪个小区？”

“新苑小区。”

“新苑？”因为过高，司楠的音调有些变，“我也在那个小区。我是5号楼三单元。”司楠说。

“我在9号楼。”女孩淡淡地说。

走到9号楼下时司楠才想起什么，说：“能知道你的名字吗？你也在宏伟大厦吧？”

“李小菲，王菲的菲。”她说，拿出一串钥匙。

二

再一次遇见李小菲是在一周后。那天司楠要迟到了，匆匆忙忙跑上公交车，与刚上车不久的李小菲碰了个正着。李小菲还是那么青春可人的样子，穿着一身休闲装，甚至都没有用唇彩。他看到她左手的无名指上缠上了厚厚的医用纱布。看着李小菲的无名指司楠就想笑，那手指活像一个正在吐丝的蚕，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李小菲回头看见了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线的司楠。她还是那么腼腆。“昨天做菜时不小心弄的。”没有一句废话。

“怎么？你不跟父母住一起吗？我一直以为你家就是本市的。”司楠的语气里充满了猜测。

“当然不是，毕业后我就没回老家，留在了这里，婴儿营养也和我所学的专业靠边。这两年下来我也习惯了。”李小菲说，可话还没到一半声音就被公交车的一阵急刹车发出的刺耳声淹没了。

“你也不会做菜啊，看样子手脚有些笨哦。”司楠说。他只是说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在这样的大都市里女人要和男人一样忙碌，所以不会做菜的女人们也很容易被原谅。

“不大会，这两天才开始学。我觉得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刀工上，这是我的无名指第二次被宰了。”李小菲的话还是那么轻。

一个“宰”字把紧紧抓住公交车座位扶手的司楠给逗乐了。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点意思。

“你是学什么的？”司楠开始找话说。

“我？学护士的。后来跟一个培训班学了半年营养学的知识，正赶上现在的单位招聘，就挤进来了。”她说，看了看自己被“宰”过的右手她自己也被逗乐了。

不容他们多说车上又上来一大批赶着上班的人。他们一直往前冲，李小菲被他们挤到了车门那里。司楠死死抓住了座位扶手，依然站在原地。他们的话也这样被打断了。司楠的眼神透过人群看了看离她不远的女孩，她安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车窗外的热闹。

颠簸了一阵公交车到站了。进电梯的时候司楠对李小菲说：“有时间去我家里坐坐吧！我给你露一手，让你看看都市好男人是什么样的。你爱吃什么菜？”他问。

“自己不会做，所以也不挑剔。”李小菲说。

电梯指示灯慢慢变成“14”的时候李小菲走出了电梯，并给司楠一个浅浅的笑。想着刚才看到的“蚕”，司楠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