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墙对另一堵墙说的悄悄话

                                沈东子

●记得美国作家塞林格写过一篇小说，里面有个调皮的小男孩，不断出一些古怪的谜语，要小说的主人公去猜，其中一个谜语是：“你猜猜，一堵墙对另一堵墙会说什么？”

主人公猜不出。

小男孩很神秘地说出了答案：“墙角见。” 

●中国有所谓的墙文化，这一点早已引起注意。住宅有围墙，比如乔家大院那样的古代豪宅，城市有城墙，南京的城墙最厚实，据说夹墙里可以藏守城后备队，明代盖起来，到民国时还可以用来抵抗日本人，国家有国墙，那就是长城了，长城在英文里叫Great Wall，也就是“大墙”的意思。用墙把一座城堡围起来，这不稀罕，世界各地都有，用墙把一个国家围起来，恐怕只有中国人有这种能力，同时也说明北方的游牧民族有多凶悍，骑着马跑来跑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是不胜其扰，只好把国家围起来。

●中苏交恶时，俄国的历史学家曾经说，中国北方应该以长城为界，这激起了中国人的义愤，似乎一下丢掉了长城以北的大片土地，其实这只是一种政治噱头，就像中国也有人说，俄罗斯应该以莫斯科公国的城墙为界一样，都是故意刺激对方。成吉思汗驰骋万里，打败过中国，击溃过俄国，如今成吉思汗帝国的版图，早已被中、俄所瓜分，所以说强盛才是硬道理。我每次听见草原上怀念成吉思汗的牧歌，都觉得蒙古民族蛮悲凉的，除了成吉思汗的铁蹄，没有什么其他的回忆。

●墙不是东方的专利，西方一样有墙，只是西方的墙似乎没那么高大，好多都是通透的围栏。据说华尔街（Wall Street，也就是“墙街”）最早的时候，就是一条有许多围栏的街。围栏都比较低矮，可以跨过去，或爬过去，不过可别小看了那些围栏，那围住的空间可碰不得，如果你真的一时兴起越过去，很可能会被主人一枪打死，所以通透的围栏背后，也暗藏杀机。在好莱坞游逛时，有同事为明星的高门大院所吸引，那些明星为防狗仔队偷拍，都用高大植物将围栏挡起来，同事为了拍到里面的喷泉雕像，将镜头伸进围栏，我当时提醒同事要小心，吃一枪子可是很冤枉的。

●墙是一种很复杂的象征，里面可能有权力和荣华富贵，比如紫禁城的红墙，也可能有苦难和屈辱，比方监狱的大墙。有部电影叫《大墙下的红玉兰》，讲的就是监牢里的爱情故事。欧洲的囚犯甚至发明了一种墙语，把26个字母排成四行，用不同的敲击声指代不同的字母，组成句子，随时可以联络。连厚厚的墙壁都不能阻止信息的交流，可见人类的智慧具有怎样的穿透力。

●许多墙从正面看是森严的壁垒，可如果换个角度，从侧面看，就会发现是堆豆腐渣，也会倒塌的。倒塌的原因很多，有的是被孟姜女哭塌的，如长城，有的是被老百姓合力推倒的，如柏林墙。奇怪的是，有的地方现在还在砌墙，像是巴以边界的隔离墙，美墨边境的隔离墙等等，这是21世纪的耻辱。

●长城是一堵墙，华尔街是另一堵。

                                                                                    2006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