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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焦大做上了潇湘馆馆长

(2005-12-27 21:36:55)
分类: 看中国
 

哪怕焦大做上了潇湘馆馆长

沈东子

 

 

一部小说出自名家之手,读者看不懂,只会怪自己低能,比如我们读福克纳,读托马斯·曼,就常有这种感觉。但如果小说的作者是无名之辈,读者就会问这部小说说的是什么呀?怎么故事支离破碎的,好端端的故事,为什么不按顺序说,要打乱了说?等等。一部小说遇上这样的问题,是很好的事情,说明读者看了小说。如果不看,连这样的问题也没人问。这样的问题其实是可以针对所有小说发问的,也可以针对小说里的所有问题发问,只是有时候我们不敢问,生怕问出口就会显出自己无知,因而招来嗤笑。

同样的道理,面对小说中频繁出现的民俗画面,那些堂皇的铺排、对奢华的向往和对皇权的膜拜,我们同样也有理由发问,这是文学的需要还是利益的需要?不要担心问出这样的问题,就会被人笑话为书卷气。当代作家热衷于表现悠远的国粹,很大程度上受一种观点的影响,即所谓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而张艺谋后期执导的那些哗众取宠的影片,对这种观点的扩散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这里民族成了民俗,深邃的华夏智慧,变成了肤浅的民俗展示。 

世界在变化,科学在发展,文学也在不断创新。世界有规则吗?时间有顺序吗?其实所有的规则和顺序,都是人制订的,在没有人的过去和将来,世界照样存在。自从有了弗洛伊德、爱因斯坦、霍金,科学就已经不是原来的科学,同样的道理,自从有了乔伊斯、卡夫卡、马尔克斯,小说也已经不是原来意义上的小说。被古典主义和现实主义文学熏陶出来的当代评论家,总想用诸多条条框框把当代小说纳入狭小的评论圈子里,然而评论家们又是胆怯的,一方面说小说里不应有议论,可面对米兰·昆德拉的小说,又说这种小说充满了思辩和智慧;一方面说小说应避免散文化,可读到蒲宁的作品,又说这样的小说像散文诗一样优美;一方面说小说里有一些民俗的东西无伤大雅,但究竟有多少才无伤大雅,这又是一道永远难解的题。

钱谷融说,文学是人学。中国既然拥有世界上最众多的人口,理应拥有世界上最丰富的文学。可是中国当代文学并不丰富,为什么?因为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想让文学只唱一种旋律。看看幅员辽阔的中国大地上,正进行着怎样深刻的社会变化,你就会明白,没有任何一种旋律,足以涵盖所有的文学。单一的或者单边的努力,都只是一厢情愿。北京的商厦,上海的酒吧,与东京巴黎不相上下,可西部的贫困比非洲更甚,边远的原始森林里,不时还会响起少数民族的弓箭声。巨大的地域差异,文化差异,当然还有观念差异,这就是中国的现实。

文学创作也因此呈现出同样的复杂性和多样性。都市女人生活富足,从上海宝贝到木子美,吃饱后都在为饥饿的情欲而癫狂;西部男人形容憔悴,无论是《白鹿原》上的乡民,还是《西去的骑手》,都还在为果腹而哀号;先锋作家的内心,早已被激情的火焰烧得吱吱作响,梦想化作青鸟,在冥河两岸来回穿梭,而传统作家们还忙着打造故事的脚手架,只能看懂现实生活的细节,永远无从把握抽象的灵魂世界。文学不是高山,用不着谁去占领,更没必要非得比出个高低。文学也不是河流,踏进这一条就不可能再踏进另一条。文学更像是阳光下的露珠,永远在灵动中变幻色彩,像光线一样不可捉摸,想用一种模式让它凝固,就如同想把阳光装进瓶子里一样徒劳。 

其实小说展示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贯穿其中的价值观。有的小说情节够生动,人物够鲜活,可依然不能打动读者,为什么?就因为作者沉迷于民俗中的低级趣味,看不见任何高贵的东西,这里既有观念的差异,也有对分寸感的把握能力。比方说爱情吧,这东西既俗也雅,没有一定的环境,一定的心智,是不可能准确感受的,因此在不同的人心里,爱情的形状也大不一样。

《红楼梦》被公认为中国古典文学的巅峰之作,里面的描写的明末清初的民俗生活,衣食住行,应有尽有,堪称一个时代的百科全书。可《红楼梦》的价值并不仅仅于此,更重要的是,曹雪芹描写了在这种生活中孕育出来的高贵的爱情,它对爱情的描写丝丝入扣,如玉一般精致。当然这只是一部分人的看法,老百姓可未必这样看。老百姓更喜欢读《水浒》,读《西游记》,因为《红楼梦》里的描写虽然很美,但也很远,不仅时间久远,情态也有距离,或者说《红楼梦》是所谓的纯文学,喜欢读《红楼梦》的人要有更敏锐的才情感受力。

一直有这样一种观念,以为只要自称是下里巴人,就拉近了与大众的距离,这实际上是莫大的内心虚伪,虚伪到连他们自己都信以为真,这恰恰说明几十年的心灵扭曲仍在继续。我们习惯于贬损高贵,宽容鄙俗,因为鄙俗的文化人太多,鄙俗成了鄙俗者的通行证。可是鄙俗者的内心又不甘于鄙俗,只要有可能,就依然会向往“雅”,就像下里巴人向往阳春白雪,不学无术的官员也喜欢到处题字,欣赏自己的“书法”一样。

如今我们读小说,常常感受不到人的痛苦,生命的痛苦,我们看见的更多的是功名的痛苦,利禄的痛苦,诱惑的痛苦,欲望的痛苦……而人的心灵中最刻骨的东西,却被这些世俗浮华的痛冲淡了。生命中最刻骨的痛是什么?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契珂夫曾经拿守财奴失去金袋,与少女失去爱情做比较,想说明两种痛苦的不同价值。两种痛苦都很真实,很强烈,但对旁人的触动是不一样的,后者能博得同情,而前者只会让人发笑。

我们在小说里看到的,更多的是焦大的痛苦,而不是林妹妹的痛苦。林妹妹独自在潇湘馆里伤心,焦大是不会明白的,焦大哪怕做了潇湘馆馆长,哪怕做上了局长、主席,获得过这种勋章那种奖状,也还是不会明白。可是焦大明白金袋的价值,功名的价值,因此焦大的痛苦,永远是金袋的痛苦,功名的痛苦,林妹妹的眼泪,在焦大眼里只是几滴淡淡的水。

可能有人会说,我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情去关心林妹妹的眼泪?如果是这样,那你最好还是先去吃饱饭,不过我相信你就是吃饱饭,也依旧不会有心情去关心林妹妹的眼泪的。这种心情与胃没有关系,只与灵魂有关。世上有多少人自誉是“红学家”,以研究红学为自豪?可既然《水浒》、《西游记》这么好懂,这么接近大众,为什么却没有谁愿意被称为“水学家”或“西学家”?这本来是很浅显的道理,只是在这个“水浒文学”、“焦大文学”大行其道的年代,这样浅显的道理也依旧还得一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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