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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耳旁的兰花
沈东子
在美国的最后一夜,是在瓦胡岛上度过的。尽管导游一再纠正,说瓦胡岛(O’ahu)的正确读音,应该是“奥阿胡”岛,可是自从1941年12月日本人偷袭了该岛,我们都知道夏威夷有座瓦胡岛,瓦胡岛有座军港叫珍珠港,要纠正这种读音,只怕连历史都要被纠正了。
要是按照正确的读音,华盛顿(Washington)应该译作“瓦辛顿”才好,可是华盛顿就是华盛顿,无论是美国第一任总统,还是美国首都,我们都习惯叫华盛顿,谁让最先把这个读音写成汉字的中国人,是闽南人或者潮汕人呢。这样翻译已经算是比较贴切的了,至少还不像把Germany译作德意志那么拗口,如今如果有人把德意志译作“杰门尼”,恐怕没几个人看得懂的。
离开瓦胡岛的波利尼西亚文化中心时,有两个姑娘上来拦住我,问我要“火”(lighter)。这是两个夏威夷本地姑娘,肤色黝黑,身材修长,双眼顾盼有神,右耳旁还戴着兰花。
我说对不起,我不吸烟,没有火。
她们并不走开,笑吟吟地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两人的手指上,都夹着一支烟。
我指指远处水池边一位吸烟的女士说,她有火啊。
可她们依然不走,依然微笑,其中一个高个的女子还把烟塞进嘴里咬住。
于是我明白她们想要的是什么“火”了,那是女人不能提供的“火”。
我说我明早要赶飞机,下次吧。
下次是几时?高个姑娘马上逼问。
下次是几时?是啊,下次是几时?我也不知道。我马上要离开这个国家了,而夏威夷这么遥远,我也不知道几时还会来,几时还会再见它。
我说等火山爆发吧,什么时候你们见到基拉韦厄火山岩浆喷涌,那时我就来找你们。
岩浆喷涌?她们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说着行啊,行啊,转身瞄向了夜色中的其他游人,手指上依然夹着一支烟
夏威夷最后一位女王莉莉·奥克拉尼(Queen Lili Nokarani),因为创作了一首《珍重,再见》(Aloha Oe, 1878)而名垂青史,这首曲子本来表达的是与爱人离别的忧伤,但我接触到它的时候,正值空前禁欲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那时对这首曲子另有奇妙的解释,说是女王坐在岸边,眼见轮船远离,想到自己祖国就要被美国吞并,于是写出了这首哀歌,这是一首夏威夷王国的挽歌,真会跟政治沾边啊。
其实莉莉·奥克拉尼在写出这首曲子时,还不是女王,只是公主。但是我并不知道,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是按那种解释理解的,只要一听到悠长的旋律,就会想到轮船和海鸥,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爱情,好笑吧。夏威夷的姑娘是以多情而闻名的,当年美国商船来到火奴鲁鲁,船上的水手和本地姑娘演绎了许多爱情故事,据说每当轮船离港,就会有夏威夷姑娘尾随轮船游出码头,游得很远,很远,目送船只在阳光下远去。
我问导游耳朵上戴兰花有讲究吗。
导游说当然有讲究,右耳戴表示未婚,左耳戴表示已婚。
我问如果不戴呢?
不戴?不戴……,可能表示讨厌男人吧,不过在夏威夷,不戴兰花的女人是很少的,连岛上的日本女人都喜欢戴呢。女人戴兰花,确实漂亮了很多。导游说。
我想起早上在摩门教金庙里遇见的那位年轻女子,她一直在热情洋溢地向我讲授摩门教教义,但我什么也没有听进去,注意力全在她右耳旁那朵芬芳的兰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