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缇.细犬.郎世宁
(2017-09-28 07:29:15)
现在养宠物狗的不少，但是喜欢灵缇或者细犬的不多，可能是这种狗与尚未定型的新贵美学有太多相悖的地方。比如人们总是喜欢头大的宠物（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标准），无论什么样的狗，都刻意被繁殖得一代比一代呆萌，这个呆萌的要点，就是要有一个发育得极夸张的脑袋，即使它与身体不那么成比例，依然获得人们的叫好。久而久之，小区
里全是这类大头狗，看上去就像集体服用三聚氰胺奶粉的成果。那些不肯服从这一原则的狗，很难进入宠物爱好者的法眼，国产的细犬，国外的灵缇，都成了冷门货。
郎世宁的画里，我最喜欢的便是《十骏犬》，平衡清格，灵气十足，虽然没画它们在奔跑，仍然觉得每条狗随意的举动里，都藏着一股闪电的速度感。唯一的那条藏獒“苍猊”也没有因为强壮而失去英武。反过来，郎世宁画的皇家马就逊色多了，它们明显营养过剩，脂肪堆积缺少动力，神色也乖巧。
我想郎世宁一定是个爱狗的人。不仅爱狗，而且懂狗。
在桂林的乡下，我曾经看过一条黑色土狗，长得极像细犬，小头，修长的身体和四条弓箭般的腿。我问主人这条狗是怎么来的，他说就是家里的母狗生的啊，因为太难看所以送不出去，只好自己养着。不知道这狗是不是祖上曾经有过狩猎的历史，或者与山东陕西一带的细犬相好过，血液里保存了那么点隐性的基因，多年之后返了祖，总之怎么看怎么不合群。那种直接入画的萧瑟风骨，使它完全摆脱了平庸，眼神里有张狂，有勃勃野心。这样一只好狗混迹在一群灰头垢面的土狗里面，竟然是因为有劣质的嫌疑。
我说可以把它带回家吗，开个价。主人警惕地看着我，也许他把我当成了一个狗肉贩子。他说这么瘦的狗有什么好？我说就喜欢这样的呢。他想了想，回绝我了。
离开那里时，那狗就在一棵树下注视着我，跟郎世宁笔下的那条睒星狼一模一样。不可思议，我竟然在南方一个山里小村落，看到一条漂亮的细犬。
尽管同样一副小头瘦脸，但中国的细犬显然有比意大利灵缇更接地气的外表，它耳后那丛飘飞的毛，使细犬的敏捷多少结合了一点神经质。这是颓败的记忆与幻想的生物性在形象上的延续，富有冲突感，让人想到“流亡”或者“革命”一类词汇。与此有关的传说也很容易脍炙人口，比如最最广为人知的，应该算是二郎神身边的那条哮天犬了。从这意义上，我把细犬视为一种古董狗，它在人们日常界定的空间里，滋长着日益壮大的寂寞，却用缅怀的方式，撩起我们对遥远事物的那点淡然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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