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高尔变成了什么甲虫?
(2017-07-05 07:08:20)
读《变形记》的时候,我很好奇格里高尔到底变成了一只什么甲虫?卡夫卡描述得并不具体,只简单地说了一下它有许多只细腿,坚硬的背,以及腹部上的弧形硬块。很多插图喜欢把它画成一只瓢虫的模样。不过瓢虫本质上是那种快乐的虫子,不太具有敏感自卑的禀性,加上它的体形也实在太小,以卡夫卡的描述来看,怎么也得是一只体形略大一些的甲虫吧。
还有的书里直接把它画成了一只蟑螂。这种虫子太令人厌恶了,虽然在卡夫卡的故乡它有个比较好听的学名“小蠊”,但是它那浅棕色的半透明身体显然不足以承载格里高尔变形后那么沉重的思想,再说,它会飞的特点也不符合书中的特定情境。如果真是一只会飞的甲虫,卡夫卡会浓墨重彩地书写它在空中的心理变化的,哪怕只是短距离的飞行。再说,小蠊也没有坚硬的像铁甲一样的背脊。
我也曾想过会不会有可能是一只圣甲虫,毕竟它在古埃及人那里总是和太阳联想在一起,有着超越人类的思想的光芒。古希腊人好像也喜欢用玛瑙和玉石来雕刻圣甲虫,作为一种护身的吉祥物。唯一难以理解的是,这种具有滚粪球天性的虫子,如何通过了人类最严苛的审美成为高贵的符号,它的过度神性与格里高尔时下的处境也不协调。事实上格里高尔内心保留的一点尊贵,是通过喝牛奶而不是滚粪球的细节给我们透露出来的,尽管牛奶的味道开始变得不那么可口了。
我想到了锹甲,它具备了坚硬的背部与腹甲,有八只细小的腿。当它们无序地向前运动时,视为有“许多只”腿也很正常。它的体形显然要远远大于一般的甲虫,从这点上演绎成“巨大”是合理的。它的表情在我看来相当地压抑,暗黑而沉浸,是既果决又优柔的思想下诞生的物种,因此你总是能感受到它体内的能量在慢慢消耗的那个过程,非常无助,像所有被链条锁住的大神。当然,我们不能忽略它的嘴,在《变形记》里,它的作用是这样的:
“他开始用嘴巴来转动插在锁孔里的钥匙。不幸的是,他并没有什么牙齿--他得用什么来咬住钥匙呢?--不过他的下颚倒好像非常结实;靠着这下颚总算转动了钥匙,他准是不小心弄伤了什么地方,因为有一股棕色的液体从他嘴里流出来,淌过钥匙,滴到地上……”
看到了吧,这就是一张锹甲的嘴。这种嘴看似孔武,其实是没有攻击性的,它更像一把刷子,只能用来舔吸一下树汁什么的。如果你担心它会藏有尖厉的牙齿,那一定是被它强壮的下巴颌给欺骗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卡夫卡更愿意格里高尔是一只锹甲,那么它那两只类似蟹螯般的前腭哪里去了?毕竟那是可以用来虚张声势的,虽然在人类面前微不足道。卡夫卡想像自己是一只锹甲,就不会放过对这两只大钳子的描述,至少,在庸俗的公司秘书主任出现时,它大可以用这对巨大的前腭向他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的。或者,在秘书主任想偷偷踅出门外时,这两只钳子会横在门前,然后粗暴地抱住秘书主任大人,对他说它是多么想保留公司的职位和这一次出差的机会。哦,除非……,格里高尔变成了一只母锹甲。只有母锹甲,它的前腭才缩小成一对比前足大不了多少的装饰品,它无需再有自己的立场了。它忧郁得更像一件艺术品了。它也更分裂地成为精神意义上的一只甲虫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满嘴跑火车的推理中,无意接近了真相。格里高尔变成一只母锹甲,这个结论肯定会让热爱卡夫卡的读者感到无趣和愤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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