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电台里播一个文化大讲堂的录音,讲课的那位虽然是男的,声音一点也谈不上阳刚,情绪上来的时候还有点快结巴,我一下就想起噍杀这个词来了。不知为什么,很多好为人师者都容易给我这印象,他们即使把字吐得很慢,那里面仍然能听出内心的坐立不安,就像想跟你掏心窝子又怕对方没接着,然后就晾在那了,自然只能是一阵哆嗦反映到语气里。所以你从他的传播中总是能察觉出不从容,嗑嗑跘跘地自个儿紧张着。作为听众或者学生,碰到这类老师我心里会涌上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怜悯。
看到噍杀这个词是在王骥德的《曲律》里,不过我倒不是要研究这么艰深的戏曲理论,起因是对王力有些兴趣,找到他的《曲律学》读,然后顺藤摸瓜就摸到王骥德这来了。这里面有些宜与不宜的戒律,觉得好玩,也仗着记忆力尚未退化,我还背下了一些,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宜芳润不宜噍杀”这条印象还挺深,反正用人家这标准看当代文字,觉着芳润还能找出一些,不噍杀就挺难了,大师们下笔无论怎样装得淡定,你都能读出他心里的那份猴急。这种既芳润又噍杀的风格,骨子里还是呲着那俩字儿:娘炮。
噍杀这词刚撞上时,感觉更像在形容一个人特别能嚼舌头,嚼呀嚼就把别人给嚼死了,心想这人得有多叽歪啊,这么好的嘴皮子功夫我也练练,以后没事就上大街噍杀几个人玩玩。后来才弄明白是指声音特急促不舒缓,不过那意思还是差不多,反正真要碰上这么个主,跟你这叨逼半天,不杀也至少是个半杀了。
跟心里冒出来的还有《十面埋伏》那首古曲。文革后期这首古曲开始在电台播放,演奏的是刘德海大师,不过我那会还小,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觉得这曲子特烦燥,让你身体里面七上八下地挠着心肝肺,听多了就想找个墙撞一下。读了《曲律》,我算把这两字琢磨明白了,这相当于孙悟空戴上紧箍咒嘛。
对琵琶武曲有成见也是从文革开始的,包括另一首《霸王缷甲》,也谈不上喜欢。你要跟我说起唐僧念咒的事,我心里一准出现的是刘德海那张紧贴琵琶上的胖脸儿,配上一副如坐针毡的表情。我觉得这哥们太能噍杀人了。
对有噍杀之虑又想改过的,我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能这个时代就比较造就噍杀之人吧。也许,建议去看看全本的昆曲《牡丹亭》可让他稍微慢下来?
问题是慢了又能如何,现在不就兴个豖奔狼突的流行款吗?你教他如何来个芳润的定格,这跟废了他武功差不多。
终归还是杀来杀去比较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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