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那天阴霾重得几乎能把重庆压垮。

    天空居然还有零乱的鸟叫声，不知这些鸟会不会找到回家的路。

    机场的出发厅塞满了滞留的旅客。一家麦当劳的门前排着长队，看了一下价格，厚道得足以让人脸红。不过很快这店就连可乐都卖光了，只好提前关门。

    找不到座椅，只好坐在靠窗的栏杆上。领登机牌的时候就被告知航班很可能要延误，这天不适合飞行。后来果然是延误了。要命的是登机口老变，登机牌上是在C02口登机，一小时后突然通知改C04了。心想改登机口总比不飞强，去上海的航班已经通知今天取消了，所以还是屁癫癲地往C04跑。

    到了C04，总算在行李中间找到了一个空位，还没把屁股坐热，又通知改C22登机口。C22在哪？拖着行李箱走了好一会，才发现在下面一层。又过了一会，喇叭里那个女的又说：“乘坐CA4349航班飞往广州的旅客，很抱歉地通知您，登机口由C22改为C24…… ”

    看来拖着行李再跟着那些人瞎跑意义不大，在没通知正式登机之前，本人决定哪都不去了，随它怎么改登机口。

    那女的很神，从此不改了。

    1点该起飞的飞机，到了2点多终于检票，一百多号人把机场大巴塞得满满的，车就是不开。车厢里清一色的重庆话。重庆话被捆绑成团后听着特别紧张，像一包易燃易爆物品在叽喳。挤在重庆话里听了半小时牢骚，有个制服女跑来说还是先回出发厅吧，前面滞留的飞机太多，这班飞机一时半会还轮不上，在大巴里等还不如回出发厅等。“还不如”三个字由机场方面说出来太有喜感，重庆话一下解体了，出发厅的人又多了起来。有几个旅客围着“还不如”讨说法。“还不如”脸不变色心不跳，看来应付这场面绰绰有余。

    3点，“还不如”再次打开检票通道。这回看来是真的了。

    大巴拉着一百多号人奔向飞机。转弯的时候很急，大家短暂歪靠着相互取了个暖。有人在叫另一个人不要慌张，但看上去他自己倒是显得格外慌张。比起那些要多住一晚的人，重庆话们都觉得自己的人品实在是好得难以置信了。

    跑道上排着长长一列飞机，每两三分钟就冲出去一架（用“逃”可能更合适一些）。终于轮到CA4349了，它激动的浑身乱颤，就像拉完一泡长长的尿然后使劲打了个激灵，一下就把自己飚到了阴霾之上。原来厚厚这层霾的上空是阳光，太不可思议了。往下看，几幢高高的楼宇从阴霾中海市蜃楼般探出半截身子，似乎要呼吸些上面的新鲜氧气。

    这是我最后一眼看到的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