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建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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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表情杂谈 |
(应杂志要求,将图片前面加了些文字。)
我们去古城镇或者古村落,一般想看到的是它的两张脸。第一张脸是它的建筑,如果这张脸不生动,基本上会令此行趣味索然。所以古人知道一个地方好看,就得“高轩临碧渚,飞檐迥架空。馀花攒镂槛,残柳散雕栊”。现在要看这样的建筑当然是很奢侈的想法了,但看个百年历史的老屋窄巷还是有可能的。第二张脸是与建筑相伴的生活态度,这个态度要很端正,很自在,不能因为有人来看就僵硬起来,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很遗憾,目前国内凡是开发过第一张脸的,一般都会毁掉第二张脸,你去了,只能看一张制作过的风干标本,它倒是呲牙咧嘴地朝你笑,但那种僵尸笑实在不讨人喜。
木心有篇短文,说美貌首先是一种表情,这个表情要传递的意思就是爱。即使拥有美貌的人并没有这个意思,而它本身就是这个意思。一个根本没打算爱你的人带着无限爱意在你面前晃悠,那是多大的杀伤力啊。我们不懂这个表情的价值,光去给第一张脸搽脂抹粉,然后再把它的表情抽掉,还以为是干了一件大好事。这也是我一直没想过要去周庄那类地方的原因。因为在那张好看的脸下,总觉得传递的是一种心机。
在周边乡村随便走一走,还能发现很多表情丰富的老房子,这样的表情在都市里是越来越难见到了。爱当然不局限于两情相悦,它还是一种宽厚与期待。(展开来说,它几乎可以是任何你想要它是的东西,只要那东西听上去不坏。)有期待的建筑总是自然天成,无论怎样老旧和残破,看上去都那么生动。与这建筑相伴的,当然还有人的活动,鸡鸣犬吠中炊烟袅袅,松驰中适当地对物质做出妥协,这是文明的亲和力。
斗门老街是我常去的一个地方,很可惜,自从它被粉红嫩绿整体涂抹过一遍之后,那个延续了百年的微笑变得恶俗与可疑了。现在我每回到那里,首先要避开的是它的那种扑面而来,那是假高潮,是堆砌在脸上的讨好。还好,它的左右纵深出去,仍然有真实的人与建筑的交迭,它们是封存的时空,踱着四方步,让你悻悻然地意识到自己的多余。
美国人威托德.黎辛斯基写过一本叫《建筑的表情》的书,好奇也找来读了,结果是有些失望。除了语言上有些小卖弄,基本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建筑符号学以及与时尚的关系上了,而我以为建筑的表情首先是文化的抵达,是对人的精神坚守。古希腊的那个多立克柱式帕台农神庙,怎么看都在刻意的拟人化,目光炯炯,这种威严显然不是来自神的暗示,而取决于你与它对视的时间长短。足够的时间是可以让观者陷落规定情境的,接下来就可以去触摸古希腊骄傲的灵魂了。还有那个著名的圣索菲亚大教堂,看上去好像很零乱,嘻皮笑脸地不严肃着,单是一眼扫去,很难想像它是出自精密计算的数学家的杰作。事实上,它是狡黠的。
这类例子其实有很多,我就不重复了。我在这找来一些自己拍的图片,上面那些表情看得人蛮开心的。你有时间也可以找找自己拍的第一张脸,看看它们都对你表达了怎样的情绪。
这是在斗门老街边上拍的,我觉得它特别像一个在课堂上百般无奈的小学生。
我每次看到这张照片都想笑,它太像一个一本正经毫无幽默感的人,却要诚心诚意地给你说一段笑话。这张照片拍于斗门接霞庄。
中间这个小房子,像不像在跟旁边的大房子八卦街坊间的是非,歪着脑袋,一边还吐着舌头。拍于开平赤坎古镇。
这个在赤坎拍到的桂林堂,像一个快乐的孩子骑在父亲的肩膀上。
这张是越南会安古镇上拍的小桥,一副特别囧的样子。
这是去桂林永福寿城拍到的老城门,因为看上去格外惊愕,干脆叫它“惊愕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