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字/文(一)
     今天是2010年第一天。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窗外。

    昨晚兰州下了场雪，我竟然没有察觉，到夜里12点听到外面响起乒乒乓乓的爆竹声，这才挑开窗帘往外看，外面已是白雪一片了，雪不是很大，却完全遮住了家属院的院子。

    夜里的院子听了什么入迷，否则怎会那样安静？

    平时，夜晚的院子可不是这样，十七八岁且多是女生的小青年们时不时会三三两两的穿过家属院，进入家属院东头套着的另一个院子。不管路过家属院还是进入另一个院，小青年们都是说笑着撕闹着——异性青年间的戏谑含有太多含义：旺盛的精力，爱情的推波助澜，对未来热烈稚嫩又底气十足的预期，让他们不受任何成人操守的约束，只要高兴，一定会让身处的场合一扫肃静，活泛起来——经过家属院去往锅炉房院子的青年就是如此。

   

小青年进入的另一个院子，原是省政协锅炉房所在地，院子最东头有座坐东朝西的小三层简易楼，南端有座与我家住的楼并行的锅炉房。站在院子当中向东看，能看见简易楼北端三折两折而上的铁质简易楼梯，也能看见二三层楼的走廊和铁制栏杆，还看见每个楼层的房间门，像扯开大褂的汉子袒露的胸肌那样袒露朝外。一楼是锅炉房办公室，二三层是锅炉工电工水暖工的宿舍。后来省政协搬到了雁滩，锅炉房也因兰州市实施成片供暖工程停用，锅炉被拆走，锅炉房里成了废砖破铁的废墟，原来的工人也走了，空置下来的宿舍被租给了附近一些餐厅，这样，原来宿舍里清一色的20多岁甚至更大岁数的男汉子们被十七八岁的餐厅服务员替代，餐厅服务员，男女的比例您大概知道，几乎是十分之一吧，即女多男少。过去男锅炉工们也有过闹，至多在宿舍里吼吼秦腔，或扶着走廊栏杆楼上楼下粗声粗气地笑骂几声而已，他们不会在院子里胡闹的，换了服务员后，院子，尤其是晚上的院子，开始承受时不时兴起的一份快乐，那是青春生命用快乐的脚步和快乐的笑声传递的，小青年们下了夜班，或在外面夜生活了一把，或与异性朋友约会了一会后，陆陆续续经过院子时，都是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看样子院子挺乐意这样的闹，为什么？首先，我从院子大妈大婶的眼神里和自己的心里读到了一份快乐，由人及物，我揣测院子也必是乐滋滋喜颠颠的，人和物，都不喜欢死气沉沉哪。尤其是现在，住在一栋楼里的人，甚至住在对门的人愣是老死不相往来，这种冷漠人有时想起来会不寒而栗;在单位，人与人之间的快乐也少有真诚，彼此间的升职涨薪竞争，你上岗他下岗的竞争，让人本能地加厚自我保护层;而夜晚大街上的行走是最可浓缩社会成员间的不正常心理的，每有人此彼迎面走来，互相间的警觉和防范意识就狗毛般竖起，裹住各自的肌肤，肌肤之上有毛森森的静电感扫过。人在如此重的猜忌与防范氛围中，哪还能体验到真正的轻松和快乐？突然，家的厚墙之外，院子里有了无伤自己利益的笑声，哪能不受感染，不认为这是好事？

    但是，今夜，院子里没了往日热闹，我注意到薄薄的白白的雪上面没落几个脚印，雪几近完整的漫开身肢，幽美地将整个院落覆盖，而院落则受了雪的呵护，静静地躺着，像个乖孩子，院落确实该感谢雪，太多的夜晚，它号到的是青春躁动的脉象，嗅到的是男女青年互相打趣的热乎劲，今夜，雪来了，哪怕是小雪，人的——青年人的躁动，打趣和热乎莫名地遁去，院落正好可以趁着这难得的时刻去想点别的什么，比如号着大地心跳的脉搏，去回味许许多多关于雪的童话寓言。我想院落大概此刻正这样做着，否则它怎会那么恬静那么安详？

    不大的雪，也将三面高高低低的办公楼家属楼的灯火罩住，对面26层的办公楼只亮了两三盏灯，西侧的6层办公楼和另一栋18层的办公楼也只亮了两三盏灯，这几栋楼像黑楚楚的山那里杵着。楼上的那几盏灯，在我眼里就不再是弦照，倒给了探险者在漆黑的深山打灯探宝的意味；东侧那幢16层的塔式家属楼没有灯火全开，却有相当数量的人家亮着灯，原该在无雪无雨无风的夜里晶莹剔透的灯光，此时几分朦胧几分暧昧的亮着，我想，那所有亮灯的人家亮灯的原因，是大人们忙着给自己的小宝宝讲述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吧，至于东头男女青年居住的简易楼房，正好被锅炉房的侧身遮挡着，那里有没有灯光有几盏灯亮着不得而知。

雪天，没有使我想到过往的所有宏大叙事，那往往是些占据历史中央吸引人眼球的大剧目哪，

    可是，在2009年最后一场雪的面前，我只想到了童话，我想这是雪的圣洁引起的联想吧，童话往往是圣洁与邪恶并存并最终战胜邪恶的寓言组成。接着，“瑞雪兆丰年”的谚语，又上下翻飞着牵引了我的思绪，让我去遥想过去与未来，这些当是下文主题，这里先挑明一个摆在心迹面前的图像吧——未来正展开光灿灿的空域，希望之鸟在翩翩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