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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尔木的怀念之七:他惨淡一笑:我是逃犯(中)

(2006-07-30 11:21:37)
分类: 散文

           格尔木的怀念之七:他惨淡一笑:我是逃犯(中)                                          

汉字/ 

交往,是从给张晖的朋友,圆硕的茶庄老板设计茶庄开始的。
茶庄老板对张晖说,你和兰州人已打过交道,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吧。这样,张晖有事没事就往我设在商厦工地的办公室跑,这个办公室是在商厦一角临时搭建的,门很宽,足有一张密度板的宽度,为的是最后拆除办公室,装修这里的时候门板能派上用场。这样超规格的门开起来就比较费力,一面用钥匙开开门,一面将钥匙孔下面专门安装的一个钢环提手提着,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慢慢推开,人进去后为了省事,就让门紧贴着墙面,敞开一个硕大的门洞。
那几天,门洞或明或暗的长方形,某些时候就成了一位肖像画大师绘制的肖像背景,肖像的主角是张晖,其他人进门要么随意的像门框不存在一样,要么急急燎燎的像头公牛闯进屋来,只在门框留下一道生命闪进的痕迹,唯独张晖适中的身材出现在门框的那一刻,门外的光线便心有灵犀一点通似的迅速迟疑起来,前两天进门时的情景似乎凝重些,后来随着来的次数增多,大家较为熟悉了,门框里的张晖就有了点轻松样,猫须状的微笑,由陌生期间的纹路,绽放出几许熟知者之间应有的笑纹,原来低迷的文雅气质也显出大幅度增长势头,这样就使文雅,忧郁,困顿的表情,在他身上显现出三足鼎立之势,这时的表情最容易让人记牢。那是一个总套着一身整洁且合体的服装的身影,略显得有点拖沓,但看得出那不是自身有的,而像是沉重的心事拖累的,特别是白皙的脸盘,虽然被长期的忧郁生活糟蹋的有些松弛,还是在他的眼神里和富有弹性的嘴唇棱角,看得到曾经有过的自信和依然不失的雅致气质。
我之所以如此注意他,一来是第一次的见面时间,地点和他走来的神态给了我太深的印象,其次是他的举止总显得比别人迟疑一些,神态太出乎寻常而引人注目,寻常人也有喜怒哀乐,就说烦心的事忧心的事,哪一家哪个人没有?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是张晖有意装深沉吗,那也不是,深沉者让人一看,嘿,浑身充满了含蓄甚至粗糙的精神力度,形容起来两个字,酷毕,再说了,谁整天装着锁着眉头、眼里聚些幽幽的光线玩。张晖的精神力度显然已被什么东西压垮,已不堪造就什么“酷毕”式的深沉了,终于成了一道忧郁的幽幽影子,当然,忧郁也有各种各样,有些忧郁者只会让人觉得郁闷,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忧郁俗不可耐,而张晖的忧郁已被他身上残存的几许文雅奏成了委婉诗,这造就了他独特的吸引人的气质,
他的神态不止和门框匹配成一幅画,只要他的身影在许多环境里出现,不管是站姿,坐姿,走态和与人闲谈时的表情,都能将环境和时辰构成一幅忧郁的色调和意境。
张晖和人说话,经常是两条胳臂微微弯曲,使两手在小腹部会师,右手搭扣住左手手腕,身体的姿态总显得软绵绵的,可是看得出,内心某些没有泯灭的骄傲气度依然试图给其不自信的身体以尊严的支撑,经常是小心翼翼听别人讲什么,他的话很少。进入我在商厦的办公室后,他有时会站在我身边,身子微微前躬看桌面上的图纸,很少讲什么,有时就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专心致志的看我带来的装饰图集。我也不是善于健谈的人,只是觉得气氛实在有些太沉闷,就有意无意发起一些没头没脑的话题,没想到这种闲聊竟勾起了他的谈话兴趣,并且双方都在这些散乱的话头里惊喜地发现了双方竟有着如此贴近的志趣爱好,没想到这由此打开了一道闸门,两个在青藏高原寂寞许久的异乡人,终于有了会师的感觉,话就越来越多,后来竟由窄窄的办公室发展至街头酒馆里的谈天说地,这是后话。在办公室对设计讲得多的是圆硕的茶庄老板,一两次他像一阵风似的卷进屋来,也卷进一股洪亮的声音,看看我们的图怎样了?然后一手插着腰一手摸搓着脂肪堆积的后脑勺,听我对正在设计中的图纸进行讲解,一面听一面点头,有时他会把住我的胳臂说,你看这里这样改动一下可以吗?我的任何设计都是设计理想主义和尊重客户意见的现实主义的混合品,客户的意见离谱不太远,都会想法把他们的意见揉进设计稿里去,对茶庄老板的意见也是这样处置的。只有这时张晖这才会附和茶庄老板的话讲几句,字里行间透出很高的文化素养和独到见解,听的茶庄老板频频点头,流露出既满意又自豪的笑容,然后用商量的口吻问我你看小张说得可行吗,我自然没说的,内心倒对他真的刮目相看了。后来我知道了张晖和茶庄老板的关系,原来他并不是茶庄老板的朋友,而是在他几近穷途末路之时,茶庄老板见他文质彬彬,聊几句又真有些真知灼见和文化素养,也算怜惜人才吧,就收留了他,照理说张辉凡事应该张张扬扬的显露一番,可他总是唯唯诺诺的往后缩,怕张扬,怕招人眼,怕被周围人知道他,这使他独自在我办公室时对设计图讲得话很少,茶庄老板来了,他才在关键处讲出自己的看法,的原因了,
我和张晖的交往从办公室里的公事公办,成功潜沉到办公室之外的自由的交往的时候,昆仑路周围的一些餐馆就成了他用酒精发酵谈兴的场所,这时我才发现忧郁对于他竟是如此不堪忍受的感情酷吏,他会借着酒兴毫不吝惜的将它打得满地找牙,然后像一位与人打斗后的粗犷汉子,当着市井小景中的游手闲人的面,毫无顾忌的将原来饱满的浑身滚动的肌肉赤条条裸露出来的劲道一样——他的感情原来如此饱满啊,不过不是激情澎湃,而是毫无遮掩的苦闷发泄。
第一次到外面吃饭是他主动邀我的。那天中午我正拿着图纸在工地和工人刘师傅商量十几根立柱的具体施工方案,他进入办公室发现我不在,就直接到工地来找我,等讲完就拽我去吃饭,是到离工作地点不远的一家餐厅。此头一开,你来我往就刹不住了,有时我请他,有时他请我。在午时暖阳的八一路旁的一个酒馆里,在夕阳下那条整洁宁静的街道旁的快餐店里,我就看着他的疲惫神情,渐渐被酒精泡开,然后听着那略带沙哑的南方普通话,忽急忽缓,忽高忽低的流淌出来。
酒桌成了他发泄情感的台面。真是嗜酒如水呵,一斤白酒几乎会被他包圆。刚开始一两次吃饭,酒瓶还被礼貌的放在两个人都能触到的位置,喝酒时他也会劝我喝,后来发现我真的滴酒不沾,就不再劝,酒瓶也就渐渐成了不离他手左右的宝贵疙瘩,渗得我心发冰的酒水一次次斟满玻璃杯,他一杯杯举起来要么扬着脖子灌进去,要么小抿一口,拿起筷子夹菜盘里的菜,然后向我痛说他的经历。基本这样,他说得多我说的少,我基本是听众,他是声色丰富的演说家。有几次怕他喝醉了不好收拾,我就劝他不要再喝了,就伸出手想将桌子上的酒瓶拿过来,没想到他手疾如电的先抢到手,我只好一面劝一面扒拉他的手想让他松开,他竟牢牢的把住不放手,只好随他的兴。后来发现他并不是胡闹撒酒疯的人,也还真没见过他喝醉过,分手时,他的神态和步伐稳定的让人放心,就由着他独自回住处,反正几次想送他,他就是不肯,隔天见面依然是眉头微微紧锁的样子。我们在酒馆一般会泡很长时间,反正酒馆老板并不在乎我们呆多久。所以,张晖的酒劲就基本蒸发在酒馆里,蒸发在他淋漓尽致的演说中。
当着我面,他一会儿如泣如诉,将憋闷胸中的所有沉重心事讲给我听,痛说他的困顿困苦,将几年前冒失辞去公职,离开家乡下深圳上高原的潦倒经历,絮絮叨叨的讲个没完;有时经过一段跌宕的情感宣泄,会带我靠近一处宁静的港湾,他也有安详温和的情感水域啊,守着这短暂的平静时辰,真为他少有的跳动在眼里的追忆似水年华的火花所感动,一面听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他说他是北京某高校电力系的硕士研究生,将曾经的如火如荼的校园岁月,和毕业后立业成家的温馨旧事缓缓展开,这个某高校不是他嘴里说出来的,他说得院校真真切切,只是被他的演讲弄得心有点乱的我没有听清楚;一会儿会带我走进鲁迅先生笔下的《过客》中过客的处境,过客是个不知来路不知去路永远走在路上的人,张晖带我走进的却是布满他懊悔雾气的去处,从来不给我讲明他因什么事懊悔,只让人觉得他的懊悔也是不知来,不知去的迷茫路,有时眼看他要揭穿——徘徊于说出真相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最终还是止住了话。这种举态让我隐隐约约觉得他身上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我和他从交往到最终诀别,彼此一直藏着一小截尾巴,双方都没有披露彼此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也没有看彼此的身份证,他说他是浙江人,这点,从他的普通话里已听出了大概,因为我和许多浙江人都打过交道;我说我是兰州人,这点他也丝毫不怀疑,因为我的单位就在兰州嘛。只是我在把握守密分寸的时候,内心也不是没有遗憾,我俩既然能坐在一起山吃海喝,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可是,一则我俩的交往是他主动开始的,他不说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我既不便打听,也不便主动说出我的详细地址,那不是有逼他说出不愿说出的隐私的嫌疑了嘛;二则和他的交往过程中,始终觉得他身上掩藏着一个秘密,他一直谨慎的把住了这一点,没有透漏给我,不知真相的我,觉得他这是有意在我和他之间空开一定的距离的缘由。不过这并没有破坏我的情绪,天涯同异客的一致感触,共同的文学爱好,使我俩最终坐在了一起,尽管他的话比我多几倍,倒是我极愿意听的,在青藏高原倾听一个同样有苍凉意味的人生故事也是一大人生收获,当然,放心的交往,最终有他所在的茶庄,我所供职的单位作基石。
这种交往不是正儿八经的工作交往,是一种心理的自由松弛,尽管包含着张晖如此沉重的故事,倒也让我阅历了一个悲剧人生在承负者情感几乎不受任何约束的情况下,向我自由倾泻而来的场面。我们在青藏高原面前都是异乡人,看到出张晖在无法找到倾诉对象之前,压抑了许久许久,而我虽然在这里只待了一个多月,新生的孤寂因为尚无法适应,也让我倍受了许多压抑之苦,于是,我们的交往就成了没有任何功利色彩的,两个惊喜于谈得来的异乡人的自动接触,我在格尔木一直没有开灶,他那一阵子好像也是在外面吃,这下好了,凑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听他讲故事,不是正好释放孤寂之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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