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有朋友议论因为南怀谨而读李泽厚,又一点点引出要补读之书,感叹越读越没尽头。我以为,既然读书其实就该这样步步深入。怎么叫读懂读不懂?没耐心就读不懂,耐心了就读懂了,走进去就会开一片天地。有许多书确实不那么容易进入,它需要你投入。世上认真干什么事不累呢?轻易就读取的东西,在我看就不是好东西。李安电影就是一个例子。李安我觉是不好读的,他有一层层密密交叉的感觉,大多人以为看清了他而其实只在他身外。没有读过几本书的人,不可能理解密度的意味,还往往以为自己头顶就是天地,其实是井底之蛙。所以我觉得关键是要多读。所谓物以类聚,如果你不屑认真读书,认真讨论问题,喜欢以斗争哲学而不懂得尊重别人,我这个博客就永远不欢迎你。
以我自己经历,八十年代我读笔记小说都觉困难,曾有一段想学古汉语,结果因枯燥而不能坚持。读古文实际是在不断读的过程中,日积月累才能慢慢进入。但现在读古人哲学,也还经常要借助词典,来理解某词相对准确的意思。读古文如此,音乐也是如此。周刊上期发了一篇刘索拉与宁瀛关于电影《无穷动》的对话,刘索拉说古典音乐就是硬听,在硬听中捕捉其中信息,她是音乐学院学作曲的,这是专业体会,当然也是我的体会。我的音乐就是硬听出来,靠不断地听与分辨,一点点琢磨出味道。一首曲子要是不能不断地听,你的判断就可能是浮表的。对书的认识也是这样。比如这一周,我几乎重读了张中行的负暄三话和《流年碎影》,边读边仔细想,张先生所说的“活着”其实是另一种退守到自己、守护着自己的境界。张先生以杨朱“重生”、“贵己”的哲学为人生观,在我们习惯的“舍身为人”语境中,显然不合时宜,于是诞生出一个个轻我群体,一个个我变成特别微小。而自己的品性都不能确立,又如何安身立命?
在这样读书的基础上,写了周刊这一期的《张中行先生》。我想,轻易在一知半解中得出的结论容易,但不深入的东西,风吹过也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