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印象7:

 

 

■ 黄稻谷子

 

　　哪里的夜不是个夜呀，天黑了之后灯就亮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是这么想的。
　　记得刚来广州的那几天，我闷在屋子里不想外出，整天在电脑上看东西。一到天黑，我会爬到楼顶去看夜的。为什么白天不看，因为白天整个儿就是个灰蒙蒙的，怪闷人的，有什么看头呢！我固执地认为，只有站在楼顶，才能略去城市霓虹的妖媚，感知真正的夜，无论是在大城市还是小县城。现实至少是如此的。
　　小时候在老家的乡村，一到夜里，要么是满天的星星，天穹像缀满了宝石，也像挂满了亮晶晶的小灯笼，闪烁出许许多多的遐想来；要么是皓月当空，月亮从不停息地穿行在薄雾似的云层，特像远航的船了；要么黑黢黢的，像锅底，深邃得很，让小孩的我生出些叫做怕的恐惧。后来到了小城，天空就狭小了，夜的概念，逐步被电灯所替代，所偷换。城市让我们一天天远离了真实的夜，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与夜的联系，丢失了一部分应有的思考，丧失了一部分天赐的欣赏。其实，仔细想来，夜不是这样的，应该给现代人一个正宗。比方说北极的白夜开发为旅游资源，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
　　极地的夜，没有机会去看。乡村的夜，也成了奢望。城市的夜，倒是看了不少。在夜色中，高耸的楼宇，慢慢退去虚伪，失去笼罩人视觉的遮挡，它融入自然之夜。有星星时，它和地上的灯海交相辉映，天上人间，暧昧莫辨，如同天人合一的模拟演示。有月光时，倩影幢幢，若有若无，小小的亮窗，如同纽扣一样地规则排列，洗灈在天地之间，这是好大的一次沐浴哟，可以醍醐灌顶的。倘若天空黝黑，地上的光就会照在穹庐，天宇的四周是一道深沉的环，如同孙悟空的金箍咒，仿佛告诫整个城市还是不要太任性的好。总之，在城市看夜，是一种超然的休闲，人心挣脱楼群的压抑，情绪舒畅，视野博大，漫漫地逍遥，如果有一种飞升的感觉，那就更入境了。
　　这次海南之旅，海南的夜给我乡村和城市的融合之感。地总是那样的平，天也总是那样的高。当夜来临时，黑色的幔帐从地上升起，灯光是满地的橙果；天空的白纱褪去，神秘的画师在色盘上研究起蓝，先是胡蓝，再是深蓝，接下来又是黛色之蓝。最后天空与大地向朦胧为一体，包裹着一道紫蓝。忽然间，几道匆匆的黑云，也不知是不是从海上赶来的，倾倒着一阵又一阵急骤的雨，声势浩大，锐不可挡。其实也不用挡，它就这样走过去了，不再回头似的。月亮跟着就露出了脸，拟待要去瞧个清楚，它又蒙上了面纱。也许这是使性子的时候吧，大多数日子里夜却是温和惬意的，风儿总那样吹拂着，带凉，不寒，无处不在，真可谓“椰风挡不住”。　　

   海南的夜就这么奇。

                                        

                                     2005年10月13～18日于广州石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