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实实的奇迹

——读《博尔赫斯小说集》

陈家桥

    作为南美州最重要的作家之一的博尔赫斯，无疑在二十世纪居于经典的地位，然而这位作家的小说作品数量并不多，况且他并没有写出一部长篇小说，他是当之无愧的短篇小说的大师。虽然他关于小说创作的理论足以很好地阐释他的创作之路，但我想他的小说也并非是人人喜欢，人们对他的置疑和否定也从不曾停止。

但仅就阅读而言，对他的小说，我们还是发现阅读中有一种神秘的趣味，假如你是一个经验主义者，你会从他的小说中读到你想要的东西，假如你相信表现主义，你也能从他的行文中得到你所要的那一部分。究其实处，博尔赫斯，仍是十分现实的，我说的现实，正是基于他还是踏踏实实地写了一些故事，即使是一些完全依赖传说或书本的故事，但他仍旧是真实可靠地叙述了出来。在他小说集中，其实本来是分为几个阶段的不同时期出版的部分，国内对他的译介也持续了较长时间，版本有多种，这套浙江文艺社所出的全集，基本上囊括了他的所有作品。我觉得博尔赫斯最前边那个《 恶棍列传》的集子其实更让人喜欢，诸如《解放者莫奈》《金寡妇》《玫瑰街角的汉子》，那种简洁的行文，一种坚决的行动，乃至那种昭然的事件后果，都以无法更改的行进速度跃然纸上，在短篇的角度上讲，他是一种最有效的叙述。

《恶棍列传》因为带有较强的传说故事性，从而使得它们更像一个个必然的事件，我在阅读《玫瑰街角的汉子》时，我觉得像那样一件事，只能这样去写，在这个意义上讲，博尔赫斯是不可取代的。

在另一部《虚构集》中，比如那篇著名的《小径分叉的花园》，相反，我倒觉得那不是一些好东西，因为从谋杀，暗号或对位的方式来讲，小说过于依赖一种智力上的小游戏，虽然取材仍有战争、间谍和地理等大的因素，但小说毕竟是叙述，在《虚构集》中，博尔赫斯过于强调了这种智力性，从而使得小说在生动性上失色不少，比如《通天图书馆》就仿佛远离了小说。然而博尔赫斯毕竟是一个大师，在他的后期集子《布逻迪报告》中，我偏向于那篇《第三者》，这是个十分独特的故事，两个男人十分忠诚，因为同一个女人，而感到麻烦，这是一种难以解决的麻烦，假如时间允许，所有的作家都会让他们的困境拖下去，但博尔赫斯不行，他需要结果，或者说叙述需要斩钉截铁的突发性，短篇要有力量才能恒久，《第三者》中，这两个兄弟最终一起杀死了那个女人。这是一种完美而惟一的叙述，但是，那个女人的问题呢？读者会问，凭什么女人要被杀死？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博尔赫斯不会想，你要明白，他是一个小说家，从他的位置来讲，他是一个转述者，他的叙述始终是一种转述，他相信奇迹，他让人看出，他的叙述是一种奇迹的再现，他始终写得很短，篇幅有限，过于简洁，不能拖沓。否则，奇迹会失去光环。

博尔赫斯是一个智者，他的感情是隐藏的，他写出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在叙述上贡献很大，在他的另一名作《南方》中，一丝情感的感受略有抬升，但很快他露出了一些窘迫，难以稳住，他学习了爱伦·坡的一些技巧，在形式上做出了大量的侦探，这是他的成功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