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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骗马,苏秦背剑”是俩典故。后者好理解——苏秦背剑和常人不同,人家背剑都是剑尖儿朝下剑把儿朝上,他偏反着,剑把儿朝下剑尖儿朝上。但也惟有这反常之举,才能成就这个典故。
那“张飞骗马”呢?按通常解释,“骗马”就是骗腿上马,“骗”就是侧身抬腿。这不就是上马的最平常动作吗?你会我会大家都会,断不会成为典故的依据。读《东京梦华录》,里边有皇上过年与民同乐的故事。其中当然少不了文艺表演,大约相当于今天的春晚。其中一种,就叫“骗马”,是骑手从奔跑的马上跳下,手不离鞍,再跳上马背。这个动作,今天的马术表演里也常见,所以还原“骗马”的画面,并不难。要之,也惟有跳下跳上的上马动作,才可能支撑起“张飞骗马”的典故。
那么问题来了——一骗腿就完的事儿,张飞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自己呢?这当然不是张飞荷尔蒙太盛,也并非他好作秀,而是,也只能是使诈——张飞骗马,最后骗的,还是人。如果张飞还会镫里藏身,也是因为他要骗人,而不是喜欢那份刺激。推而论之,包括苏秦背剑,非要跟人反着来的唯一目的,还是使诈,让人误以为他要背手吟诗,其实他已扬眉剑出鞘。
从骗马到骗人,这不仅是“骗”字的沿革史,也是德行臧否的来由。张飞骗马,也仅仅满足于战场上的“兵不厌诈”,却不能被接受于更广泛的社会领域。毕竟,骗马是潇洒的,而骗人,则一直是贬义词。
只是,很多时候,国人并不喜欢用“骗”字,尤其是对自己,“骗”字用得就更惜字如金。以至于,“骗”几乎被“聪明”委婉地取代了。只不过,“聪明”太多,其中“骗”的含义也就慢慢暴露出来。我就常有这样的幻觉——本来夸人的“聪明”,一出口,自己都误会成是在骂人。而以我的感受,国人目前最不缺乏的,也正是“聪明”。
就像舆论热议的“老外逼退轿车”,除了“老外”俩字表面上引来的分外惹眼,真正属于国人自己的,还是机动车偏偏要走非机动车道的“聪明”。这份“聪明”里,既包含违法走捷径的惯性,也包含对骑车人不敢造次的笃定,还包括对交警不作为风格的谙熟。所以,开车人的“聪明”,是符合我们常识里的经验判断的——他已经用自己的经验,既骗了人,也骗了己。
就连所谓的热议,其实也是“聪明”的体现。人们最多的关心,是国人如果拦车,会不会挨打,而结论竟是:肯定挨打,而且是暴打。这当然是国人独有的“聪明”——尚且未做,却已经预料到结果。尚且未做,却已经预料到对自己不利的结果。而真正的结果当然也只能有一个,就是不做——准确说,是不尝试去做。所以,“聪明”既是前面说的一大堆,“聪明”还是不做最好的托词——不犯小人,是为君子。而犯小人的事儿,看来也就只能劳驾老外了。
所以,出现〈莫以“老外逼退轿车”拷问国人勇气〉这样的评论,也就再正常不过了。就像论者教诲我们的,“但它所启发的,并不是对国人勇气的拷问,更不必引申为对“只身拦车”的社会动员,它只能是对不文明交通现象的反思。”
对,我们永远在反思,我们永远没有行动。或者,如论者所言,“并不是所有的不文明现象,都必须“勇敢站出来”。何其“聪明”——我们永远可以为自己的懦弱和猥琐,找到合理的借口。大概很久了吧,我们彼此就用类似的“反省”,互相欺骗着,麻木着。而老外的拦车,最终,变成了国人的反面教材。“聪明”绝顶了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