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山你好,本山再见
(2014-11-11 23:46:50)分类: 这个可以发吗 |
作为七部《乡村爱情》都追着看的人,说不低俗恐怕连我自己都不信。而报头报尾关于“乡8”和赵本山的零星消息,也只能令我惋惜——我想要再接着低俗下去,希望几乎是渺茫的。
然而这就是我从此走向高雅的开始吗?恐怕也没戏。仅以那些零星消息里关于赵本山“移民”的揣测和愤怒,我就可以断言,构陷——这种比低俗更低的俗,虽伤害的是赵本山一个,但却可以取悦像我这样的无数多个的低俗者。而且,我也敢肯定,这,才叫真正的低俗。
移民,虽然只是个体的选择,但在中国,却是一个公共情感的化粪池。比如滕云如果移民国外,则滕云的朋友们都会祝福有加;但赵本山如果移民国外,甚至只是被杜撰的移民,则简直就是卖国的汉奸了。其实,除了赵本山移民不对,其他的移民都是对的——从偏僻之地跑到京城当“北漂”的,人们会感叹奋斗人生;从闹市逃出到乡下的,人们会赞美野鹤闲云。然而赵本山的“移民”,除了“舍弃故土”的实质,真的还能让人看出其他的含义吗?或者只是,别人“舍弃故土”可以,但赵本山“舍弃故土”,就大错特错。所以,这怎么看都悖乱不堪的逻辑,只能让我觉得,强加给赵本山的“移民”论,除了构陷,不可能还有其他——恩,假如一个人不被接受,那么他的一切都不许被接受。只有这样的逻辑才可以推导出,赵本山的作品低俗,则赵本山连移民的自由都没有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演绎这种逻辑推导,是在告诉我,构陷只是手段,惩罚才是目的。他们要惩罚赵本山,当然里面还带有一丝落井下石后的幸灾乐祸。
制造“移民”风波,这样下三滥的构陷,恐怕就连构陷者阵营里的人,也未必全都苟同吧。比如清华的教授,就不拿“移民”说事儿,甚至不拿赵本山说事儿,而只拿低俗说事儿。
回到文艺批评的战场,这自然是正途。而文艺批评,的确也是需要战斗,而不需一团和气的。不过我也怀疑,现在的文艺批评,也并不纯洁了。好多时候,文艺批评,仅仅也只是构陷调教的一把枪。
比如赵本山对于二人转的作用。按教授的意思,是赵本山玷污了二人转,把二人转变成了“灰色二人转”,而“灰色”所指,自然是低俗。
所谓“灰色二人转”,大约是冲着“绿色二人转”去的,后者本是赵本山的自诩之说。那么,到底赵本山的二人转是“灰色”的还是“绿色”的呢?眼下这个季节,东北已经进入冬寒,正是二人转演出的旺季。不知道教授除了观看过“刘老根大舞台”的演出,去没去过东北远僻一点儿的城乡,看看那些小剧场甚至临时舞台上的二人转。如果教授有兴趣,这些地方的二人转,的确是值得看看的,因为它们,既距离绿色尚远,也谈不上灰色,而简直就是黄色和粉色。
简单说,不独二人转,中国所有的传统曲艺里,都不缺乏“性暗示”和“性挑逗”。二人转,只是表现得更直白,更大胆。这样的传统,想必教授不会认为都是赵本山之后才有的吧。如果实事求是的话,教授应该明白,自己在“刘老根大舞台”上看到的二人转,的确已经属于做了大量过滤的“绿色二人转”了。而残余的些许“灰色”,也只能说明过滤得还不够干净彻底,却不能诟病为,是赵本山把原本的“绿色”抹上一层“灰色”。黄、粉、绿、灰的颜色变换过程,是批评赵本山二人转作品的一个基本依据。然而,教授先生却把这个过程忽略了,他只看到了眼前的“灰色”,却忘记了原来的颜色以及过滤的过程,然后就把玷污二人转的罪责,一股脑儿推给了赵本山。这种不公正,显然不是文艺批评应有的疏忽。
至于二人转的唱少说多,的确,赵本山是作出了贡献。但是,从唱多说少,到唱少说多,这不仅不能拿低俗二字简单批评,而恰恰是赵本山对二人转的改进和发展。当然,这里存在着文艺批评的争论空间,可以挺唱,也可以挺说,也能反映出不同的文艺观,但归根结底,唱少说多的现状,是观众的选择,而非赵本山自己的动机使然。教授不妨在自己的授课过程中也做做类似的实验,是照本宣科式的授课受欢迎,还是活泼有趣的授课受欢迎。而选择的标准依旧是,看学生能否喜欢,而不是教授自己是否得意。假设,赵本山如果一意孤行,坚持传统二人转的大量唱段,那么,他自己显然不会成功,而二人转也会因为失去大量的观众,走上其他传统曲艺因循守旧终致没落的老路。而且,重要的是,这是一条不归路。所以,从这个角度看,二人转能够独秀于传统曲艺之林,完成自我救赎,赵本山功不可没。
如果教授愿意接受这种文艺批评的方式,那么,对包括《乡村爱情》之类赵式电视剧的批评,同样可以找到更广泛的视角,获得更客观的评价,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对歧视残疾人和侮辱农民的谴责上。
可以这样描述,《乡村爱情》系列剧,是当代中国绝少的关注农村和农民现实题材的电视剧作品。这个题材表现起来,自然可以高大上,但也可以喜剧化,也可以讽刺和批评。从它的成功看,观众似乎更喜欢后者。而从赵本山的文艺取向上,他也更适合选择后者。这种选择,既不是规定了必须的方向,也不是简单的取悦观众。而对其艺术修为高低的评价,也并不能泯灭基本的事实。这其中就包括歧视残疾人,对残疾人泛滥化的模仿以获取“笑料”,自然是赵式喜剧的典型败笔,但也仅仅是败笔,而不是全面否定其作品的依据。至于侮辱农民之说,在我看来,倒是挖掘和批评国民性的另一种方式,是为我们每个人提供自我反省和自我批评的好媒介。何况,赵自己就是农民出身,他不会从骨子里看不起自己。
当然,赵本山的式微,即便没有文艺批评的挞伐,也是正常的——他不可能永远成功,他终将被别人取代。然而,这个时代的每一步,都会写进历史。假如过50年——要不100年吧,再回头看《乡村爱情》,会如何?而不管如何,《乡村爱情》,以及它所代表的农村现实,以及围绕它的文艺批评和争论,以及赵本山因此的失意和没落,都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供后人赏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