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妮前几天打电话来，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会话后，她忽然夸了我的旧书说写的好。像很多喜欢假谦虚的人，一被人夸就拼命撇清，这次我也是这样，不过，倒也不全是假谦虚。
   越来越清醒地知道，从前自己的东西，完全是凭着一股情绪，从头到尾。好处是当时年纪小，心事不复杂，一股力道纯粹刚猛。用一个朋友的话说，是“含泪的冲刺”。这样的文章大概总是难看不到哪里，只要真诚即可。可是也越来越知道自己渐渐不会再写那样的文字。大概年纪大了，希望这个世界更宽广些才有趣。这也是向内观看和向外观察的两种方向。前年和去年，我向内观看已经看够了，我看到自己心里原来有十二层地下室，有些层里淹着水，有些层里关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怪兽，有些层里断着电黑乎乎什么也看不到。今年重回地面，我觉得街道上的风景可爱多了，呵呵。
    不同的观看方向，必然导致不同的写作方式。我对情绪性的抒发，渐渐不是那么感冒，却越来越喜欢写观察式的文字。而在从前，我曾经愤慨地想报刊上那么多的文字：它们根本是可有可无！它们都是在扯淡！——也许，观察别人，未必有抒发自己的情绪来得那么深刻和细腻，但是，老呆在一个地下矿坑里，就算深刻也有限吧。总之，我开始向另一条路上走，因为不熟练，刚开始写的文章，活脱正是我从前愤怒不屑的那种“可有可无、扯淡型”的文章，不要紧，我知道前面有个方向，慢慢总可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