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心惊胆战的上帝

　　　　　　　　　　　　　　　　　文/萧萧眉儿
　　在床头柜里乱翻，突然就掉出了一串钥匙。一个单薄的细铁环儿，上面伶仃着三把不大的钥匙。有两把我早已彻底遗忘了它的究竟，但那把最小的，却叫我一震，又一慌，赶紧四处望望，似乎有人窥探到我的秘密一样，其实，房间里只我一个人，蔓延着空荡荡的寂寞。
　　　　　　　　　　　　　　　　　
　　现在，桌子上躺着两样东西。一样，是带了锁的日记，盒子外面印着清新的百合，粉色氤氲，俨然还散发着芳香；一样，是那把伶仃了很久的小钥匙，灰暗着没有色泽，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象在委屈，并且在心底里怨愤着抽噎。
　　　　　　　　　　　　　　　　　
　　盒子上的小锁激动起来，在我的注视里一霎一霎的闪着银光。我看见它的内里逐渐汹涌澎湃，温度由冰冷，到温热，到滚烫，甚至，在渐渐的膨胀中发出喀啦的声响。我突然紧张起来，急急的伸手把那把幽怨的小钥匙罩起来，惟恐它受到了银锁狂热的引诱。
　　　　　　　　　　　　　　　　　
　　那本日记的书写已经有十年的历史。是的，我想把它称为历史。属于我的和那本日记里记载的故事的历史。我已经记不清那里面的内容，只记得那时的每个晚上，我都蜷缩在蚊帐里面温暖的被窝里，就着蜡烛的光亮充满激情的书写，写完了，我会慢慢的扯下一根头发，夹在刚刚写成的那一页，手指从字的印迹上激动的颤抖着缓缓滑过。在日记的扉页上，写着一段来自《圣经-雅歌》中的句子——“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耶和华的烈焰。”那时侯，似乎每一刻都在燃烧，燃烧的五脏俱焚。
　　　　　　　　　　　　　　　　　
　　可实际上，我只是进行了一场不见天日的爱情。所有的情节都是在我孤独的书写中完成。当我决定要结束燃烧着的书写时，我仍然躲在蚊帐里，仍然就着蜡烛的光亮，把日记打开，抚摩每一个字，把夹在里面的温婉绝望的头发提起来，在蜡烛的火焰里燃烧。每一次燃烧都是令人痛苦的雷同，发丝儿尚未靠近火苗就痉挛着蜷曲起来，畏缩着后退。它的畏惧叫我愤怒，我觉得，我、我的一切，都该是不惧怕消亡的。发丝儿终于燃着了，在微弱但惊心的嘶叫中迅速燃尽，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珠儿，被我缓缓的一拈，成了粉末。
　　　　　　　　　　　　　　　　　
　　“咔哒”一声微响，日记本锁住了。过程和从前任何一次书写结束都没有区别。但是，这次过程，却是一个结果，或者结局。那本日记成了我行李中的一部分，无论我漂到哪里，甚至结婚，它都静悄悄的躺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我下意识的胡乱丢放那串钥匙，希望终究有一天它真正的遗失了。可是，我还是把它翻出来了，几次搬家，几次工作变迁，都没能丢掉它。
　　　　　　　　　　　　　　　　　
　　现在，银锁，和钥匙，两两相对。它们是饱经磨难和摧残的情人，一个在燃烧中膨胀，一个幽怨中默泣。我就象上帝一样，心惊胆战的注视着它们，无法权衡手中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