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机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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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日报》副刊“春秋楼” 2011-4-21
正如上午9时的课堂,因老师的一句话,我的思绪突然像脱缰的马,一路将黄沙踩得四下飞散。
老师问:“有国家制造出了超长待机的手机,你们猜待机时间有多久?”
10天?50天?大家窃窃私语,老师的微笑,将我们想象的尺度不断拉大。半个月?一年?两年?
老师慢吞吞地报出答案:“15年。”全班哗然,谁能想到一部小小的手机能在15年后依旧有电。
“真的。”老师煞有介事地说。报上说了,这种手机很适合常去探险的人,放在包里备着,哪天在深山老林里迷路了,通信设备都没电了,可以从包里摸出这种手机。
15年。什么概念呢?地球环绕太阳一周所用时间为一年。在这一年里,地球沿着近似圆形的轨道运行,这个圆的半径约为1.5亿公里,算下来运行一周约9.42亿公里,那么,15年下来要运行141.3亿公里。试想,一个人走完141.3亿公里要多久?15年,太阳在南北回归线间来回15次,带来15次东风解冻、15次蛰虫始振、15次土润溽暑、15次草木黄落。不止这些呢。15年,汉朝的皇帝可以走马灯地换几轮;15年,抗日战争都打下来了;15年,小龙女于谷底再次遇到了杨过。所有荒谬或坚持,都在5475天前败下阵来。不对,其间有3次闰年,应是5478天。
天下竟然有这种神奇的手机,能负隅顽抗5478天。就算真的能在15年后摸出沉在包底的手机,打开后看见信号良好、电量充足,就一定可以拨出那个号码吗?
15年间,多少人换了号码,移了住处,改了国籍?甚至从这个地球上彻底销声匿迹了?危急时,你第一时间想到他的号码——他曾是你失眠时的咖啡、恸哭时的手帕、绝望时的稻草。曾在极深的夜里,和他长聊,看星空变白;也曾在异域街头和他争吵,把手机扔掉。此刻,隔着一段长长的岁月,你能听到的是冰冷的“嘟嘟”声和语音提示:“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那种失落想必比陷入无边的深山老林更令人震惊。
这世上,原本没人会全天候地等你的电话。极深的夜里,他成了爱人枕边的夫、孩子身边的父,就像阳光灿烂的白日,她是牵老公手的妻、等孩子放学的娘。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还怎能拨出?向他讲述失眠的苦恼还是升职的喜悦?都不必了,你们被推到了时间荒原上,能与他分享喜痛的人,再不是你。就算你狠下心,鼓起勇气,拨出一串数字,难保听见的不是语音提示。
毕业后,我换了好几次号码,发短信后,经常收到“您是哪位”这样尴尬的回答。有时候,接到电话,我会看着陌生的号码说:“抱歉,我的手机出了故障,没有您的号码了。”不用15年,你已经找不到很多人,就像很多人也找不到你。
有些事,1年和15年,原没有区别。
一位朋友,3年前跳楼自杀,有人手机里还存着他的号码,说:“有时候心里有事,我就给这个号发条信息。”那一刻,我真信了鬼魂一说。我想,他这样做,心里会舒服很多,因为我们不期盼听者给予何种答复。或许,永远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就是逝者的号码——它们那么安静、那么忠诚地放在那里。
真有一部超长待机的手机,你会在15年后拨出15年前的号码么?我拿起手机,踟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