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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小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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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工记

(2014-08-14 21: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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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周细灵

对于她来说 生活仅仅只是生存本身

这么多年 她无法解读报纸与新闻中

有关自己群体的痛与苦 劳累与悲伤

甚至命运的尖酸与现实的刻薄 她不知道

职业的疾病与《劳动法》的条款 这些年

她习惯把生存当作生活的本身 争着加班

或者埋怨自己的手脚慢了半拍 她习惯了

组长的咒骂与保安的搜身 她像蚕一样

将自己囚禁在狭小的空间 上班

加班 休息 成为她唯一的节奏

等待每月二十五号发工资 将微薄的薪水

寄往遥远的四川乡下 她有着的爱与欲望

被毛织品挤掉 散落在无人光顾的角落

她用加班将自己填满 她已习惯了

这样的命运与现实  空闲时她会想起

结婚十五天后便分居的丈夫

七个月便寄养亲戚家的儿女  屋后的耕地

偶尔她会茫然地站在窗口 朝北方眺望

在迷茫的灯光里 她眼角含满泪水

她想回家 长大的儿女与老去的丈夫

十一年了 她都呆在这个小镇的毛织厂

长茧的手指 工卡 缝盘 车位

十五针 十八针 加班费……她的全部

瘦小的身躯饱含一个母亲的爱

妻子的爱  家庭责任 女性的柔情

女工周细灵:身高一米四七 体重七十八斤

每天加班四小时 每月休息一天

一直整整工作了十一年 四十三岁

 

熊曼

在雨水中奔波 被风吹得

摇晃 踉跄 一颗母亲的心

被揉碎 她和八岁的儿子在电话中交谈

空荡荡的心被儿子的哭泣

叫得更空 “过年妈妈就回家

你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她跟年老生病的父母

谈论庄稼地 稻茬 村里的人与事

夏日的蚊虫 河边砍伐的柳树

那些雨水从广东一直落到湖南

密密的雨丝 轻柔 从工业的广东

碰触贫穷的湖南乡村 通宵达旦的雨丝

带着一颗母亲的心 离别的心

疼痛的心 雨中年幼的眼神

异乡的雨 像琴键按在灰色的

工业区与遥远的乡村 叮咚作响

两颗离别的心在白茫茫的雨中彼此触碰

儿子的哭泣还停留在雨中 她三十二岁

五金厂打磨工 雨滴落在锃亮的铁片上

思念像锈迹遍布 遥远的乡下

年幼的儿子与年迈的父母

贫穷的庭院 残破的屋瓦

留守乡下儿子的哭泣

啊  十七年了啊 她已老了

雨落在湖南的屋顶上 清晰的时间

在回忆 缓慢的雨滴中 她拥有的青春

被一滴雨水收藏 沿着天空缓慢地

叙述 多么泥泞的一生啊 “你们在外面

好好上班 小晟我们会带好”儿子与儿媳

在遥远的广东某个电子厂 孙子在膝下 

两岁的孙子在电话中哭着叫“妈妈”

父母三年前过世 在地下长眠

只有这些白茫茫的雨滴 在安静地下

它们轮回着 它们在天空中交谈

像一个古老的匿名者 在屋前房后

交谈她的一生 十八年的打工生活

她老了 回家 十八年后 她将长眠地下

儿子将回家……只有雨水顺着衰老的屋檐落下

积水处 像泪水 也像一颗颗

离别的心 溅起……

 

渐渐老去的第一代农民工

我一直在持续地关注农民工进城的问题,一个从乡村进城的农民如何能够在城市扎根,一个底层农民如何能够转换身份,我找到一些成功个体,却看到更多失败者,在少数成功个体与决大多数的失败者之间,我心里充满愤怒与悲伤,有几次我跟人家争论态度强烈如同泼妇,哪怕这样,我仍然掩不住自己内心。因为户籍政策,中国农民要转变自己的身份相当困难。现实中农民进城的途径也越来越窄。

我有一段时间特别关注第一代进城农民工的生存境况,他们来广东打工十几年有的二十年,但我接触到的现实让我感到悲伤。比如熊曼,在她和她儿子身上,我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悲剧的轮回,一种底层不管如何努力的轮回。这个女工,九十年代初来广东打工,一直在鞋厂、毛织厂等生活,把几岁的儿子放在家里,让公公与婆婆照顾,两夫妻在城市的鞋厂等做了接近十八年,七岁的儿子也读完大学。她们以前出来打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努力想赚钱,供儿子读书,考上大学之后,能逃出乡村,找到一分稳定的工作,能够端着国家饭碗则更好。她们最低希望便是儿子不要像他们一样,在工厂做“苦力”。她们拼命努力工作,送儿子上学,但是现实并没有朝着他们设想的那样,因为在她想象中读完大学后,儿子肯定会安排工作,会成为城市人。但是儿子读完大学之后,并没有如她想象那样端上国家饭碗,成为城市人,而是跟她一样,成为打工“捧泥饭碗”的人,为此,她经常受到村里人嘲笑,笑他们两夫妻拼死拼活送儿子读书,结果钱没有存下来,儿子还得去工厂打工,读这么多书做什么,白白地花钱。因为在熊曼眼里,农村人只有读书才能变成城市人,才能端上稳定的“国家饭碗”,没有想到读了大学的儿子依然只能重复着自己一样的命运。当儿子进到工厂时,熊曼便衰老下去了,她曾经希望儿子读完大学能够成为城市人的希望落空了,她仿佛被抽空了,衰老下去了。后来儿子结婚了,公公婆婆去世了,她老了,只能返回湖南的老家,重复着公公婆婆的日子,在家里带孙子,种点地,儿子却重复着自己的命运。在他们打工的城市安居乐业,在现实的低工资高物价面前,成为了遥远的、不可触及的梦想。在这个家庭,我看到一种命运的轮回,一种无奈与辛酸。熊曼们不是个体,熊曼们在这个国家,不是一个个体,而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当农村人上升的途径被越挤越窄,越来越艰难时,当中国阶层不断固化缺少流动时,当看到公务员事业单位的职员们不断近亲繁殖时,一个缺乏活力的衰旧的社会管理机器,使底层向上流动的力量不断被扭曲,压抑,越积越深的愤怒情绪、不满情绪等不断在积聚,我感受到一种来自暗处无形的暴力不断地在扩张,这让我深深担忧。

面对数量庞大的熊曼们,她们命运的轮回,这些年我唯一的感受是:“当初美国挤进纽约的农民放弃乡下八间大房而选择进入纽约住在狭小的蜗居,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最终会变成纽约人,这是他们希望所在,也是一个城市的活力所在,而在同样现实的中国,当我们选择放弃乡下楼房来到城市,我们却看不到我们会变成城市人的希望,没有了希望,剩下的只有绝望!”这句话,我经常说,也经常提起。要让底层人民有一个向上流动的机会,要让他们有一个可以预期的未来。

面对熊曼们的命运,我对社会管理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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