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万句鸟语，一百句人话，自己说十句。这是我一天的日常。万句鸟话都是听不懂的，也学不会，这是语言学的奇迹。按理，这么多年听下来，yes，no总应该学会，但一句都没有，这就很让人担心自己奇蠢。

鸟语是可入耳的，算不得聒噪。听不懂就听不懂，我就把全部的鸟叫归类为痴人说梦。有时候猜猜，猜不出就认定它没有意思。没有意思吗？一定有意思的，鸟会吵翻天，每天激烈地吵架它不表达意思？它会翻来覆去说的是一件事，听上去是不依不饶的唠叨。

听不懂就把鸟叫当作一种摆设。人喜欢对自己不明白又觉着有些意思的东西拿来当摆设，放在案头，放在博古架上，闲时可拿来把玩。鸟鸣在树上，也如同摆设，不是看的，是用来听的。

听不懂不会经心，就是风声雨声这样的声音。如果听得懂，这就耳朵会被磨出茧来。产生情绪，分对错，站立场，对鸟产生好恶，要审公平正义，这就变成看《新闻联播》了，难免要捉竿闯进鸟世界。扮鸟人。那你算老几？

明朝的陈继儒给普陀山的朗彻和尚写过一首三字诗：俗侣去，闲云留。水洗耳，石点头。朗和尚，百无求。水洗耳和石点头是二个典故。许由听了自己不愿听的东西，认为耳朵被弄脏，跑去河边洗。道生认为万物皆有佛性石头也有，被宗门逐出，他就跑到苏州虎丘给一群石头讲经，讲毕，石头纷纷低头。

弄脏许由耳朵的其实是一句好话，舜找到许由说，他想把帝位传给他。许由洗耳朵舜就没办法，只好把帝位传给禹。

夏天无是一种草，乡间叫磕脑门花，早春田间开细碎花的杂英，花枝折来磕脑门上卟哧有声。小孩脑门上卟哧时会大笑，这有什么意思吗？有大意思，活着的意思就是弄点声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