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寻找感觉中一处旧时模样的地方，取水路取旱路，吴幼平一行非要我在台风来临之前赶去虾峙岛。虾峙我从没去过，从沈家门下船二十浬水程，这个大约二十平方公里的海岛是个乡。舟山本岛山系西北东南走向，与之相呼应的还有一列山系是东北西南走向，以普陀山为二列山系的结点，这一列山都是岛：朱家尖、登步、桃花、虾峙和六横。这种说法要从地图中去看，光用字这么说，会以为是胡说八道。

 

    行踪到桃花止，登步、虾峙、六横三岛我从没有去过，没亲戚在那，又不是鱼贩子，也没有任何工作、体验生话以及采风什么的由头，甚至连闲逛，所以名正言顺地没去过。卫东丈母娘的老家在虾峙，他说几十年前渔村模样的地方虾峙还有。虾峙岛在桃花岛南边。桃花岛上的安期峰是舟山群岛第一高峰，隔一条水道这边就是虾峙的黄石。

 

   黄石

   黄石的石头并不黄，但地势实在太开朗了。海面陡立起一架山，都是花岗石，有土的地方青青草木，无土的山体裸露出巨石，黄石的石头有些像黄山，风从海上来，这壁立的山就像巨大的巴掌，一掌把一海的风打回去。能爬上去人的坡上造满了渔家的石屋子，爬不上人去的地方长树，一家的屋顶就在再高一家的脚下，石屋家家面海，每家见一海的阳光，最高的屋子已到半山，上千户人家。

 

    到黄石村是黄昏，站在码头边上，真个是海大天大山也大，这个渔村，以前有过不凡的辉煌，村子从前是人山人海，这里出过好几位全国劳模，都是捕鱼人，你说一个捕魚人要名扬天下，他得捕多少魚，咽噎多少口风多少口浪。如今静静的山海依旧，家乡依旧，守着海的屋子依旧，但人大多数移居去了沈家门定海这样的城里。

 

    礁岙

 

     一眼看去，礁岙荒凉。二个小沙滩，沿山小路仅可二人并肩过，还有半世纪前的青瓦木屋，素面朝海的村子旧了，处处是断垣残墙。76岁的老人老邬，住在渔村没下过海，做的是木匠，他在栅棚码头就看见过我们，他去给沈家门的儿媳妇送自已种的菜，媳妇叫人去码头拿，他就又乘一个多小时的船当班回来。老邬拉看我的手不肯放，主动做我们的向导，去看一架长满一屋顶的开着花的仙人掌。屋瓦上的瓦松是一种蕨类，可以泡酒，只长瓦檐上的一种极其苍老的植物，从未在别处见过。这一架仙人掌，村里老人见有外人来都会陪你去，也就十几平米的一丛，但老邬说这是“大树”。

 

    高高低低的路边屋旁，巴掌大的地里种满芋艿、葫芦与南瓜，南瓜花金黄，门口聚三五坐着的老人。海岛荒僻的渔村出美女，你可以想一想，这些个老妪，从前一定也都是美女，从前她们就在这小沙滩上成群地织渔网，等从海上捕魚归来的父兄情郎。石花菜，蟛元蟹，南瓜傻傻地挂墙上。1959年吕泗洋海难，这个小渔村有51个人再没回来，是整个舟山吕泗海难死亡人数最多的自然村。

 

    河泥漕

 

    河泥漕是一个四四方方像湖一样的港湾，我们去时这个四面皆山的港口没有一只船。卫东十八年前来拍片时还没认识现在的妻子，但他又见到了十八年前的“小头”，小头是个脑萎缩患者，精神健旺笑容灿烂的智障，小头讨了我一根香烟，他就大步流星地走了，拿着烟与别人去吆喝。卫东妻子小时要走一个多小时去大村子上学，她及弟弟是河泥漕少有能考出去读书的。卫东与他妻子淡恋爱时，她丈母娘家已迁到定海了，但河泥漕人一说就知道，这是某家女婿，排辈份卫东一下子找到了二位阿公。

 

    出村的路有二条，一条六公尺宽的水泥路几百米空无一人，我一个人走，他们从山下另一条路上来，我等在一潭淡水边，荫凉是山的荫凉，山阴里的海风涩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