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如果存在，是人变成了另一种东西。据说是是丑陋的，与黑和暗，还有恐惧相联系。所以鬼是阴森的，平时也不说人话。鬼要扮成人时才说人话。小孩模仿鬼说人话，声音是幽幽冷冷的，喉咙要尖细，或者发音要变调，与正常声音要不一样，否则不像鬼。最像鬼说话是缺齿而耳背的老太婆失声时的话话声，嘶哑的那种。鬼在平时，只是鹅鸭一样地叫。

大多数时候，鬼都会扮成人现身，说的也是人话，所以看不出来，以为是人，所以很少能有人看到鬼，有人一辈子没见过鬼，其实这不可能，只是把它当作了人或是其它东西。有时鬼要扮成你常见而熟悉的动物，比如鸡。鸡有鬼态，我从小就以为，你要仔细去看，鸡常盯着人看，面无表情，眼晴后面是一直在琢磨人的神态。

也有变成物的，比如一块石头，一潭积水，一截断墙，甚至一只扔掉的鞋子。我从前曾在月夜走路时，看到路中间有一只半旧的绣花鞋，我就心里明白，小心地绕了它走，唯恐冒犯。鬼就以这样的方法与你捉迷藏，在你的一生里鬼你一定是见过的，没见过，不过是不作任何扮演的本来的鬼。

要使鬼现形的法子，自古相传的法子是撒豆、撒米、撒盐。米在空中撒，据说鬼那里就如石头，撒中就半死，会撑不住扮相。古画中的鬼，身子黑而小，头是尖的，有狰狞的面目，有獠牙。看上去是一种兽类。又有大鬼和小鬼，但小鬼不是大鬼所生，前身都是人。这样的鬼就无法说话，而是叫。

我听到过各式鬼叫，都是飞禽一样的叫声。“哇，嘎~嘎~嘎~…”初听像鸭子，但山顶上没鸭子，人就起鸡皮疙瘩。还有夜里，鹅鸭在夜里都是不叫的，而暗得不能再暗的暗夜，忽然鹅叫：缸！~缸！~缸！~。立即把灯吹灭，睡觉。

最经常的鬼叫是在下半夜，“薛刘…薛刘…薛刘…呵哈~~”呵哈是叹息状，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在你床前的窗下叹息，时远时近，可以想象其在走来走去。这是鸟叫？有这样子的鸟叫吗？我经常听到这种叫声的，但一次也没有见过这样叫着的鸟。所以我确以为这是鬼叫，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鬼。

大平告诉我说，最鬼叫的声音像“虾吃雪”。虾吃雪是只可想像的状态，白雪在空中飘飘，朵朵落在水面，虾们以为是米面之类的吃食，在水面抢。这会吗？就算会，谁人见过？大平说：没见过可以听过呀。那虾吃雪是什么样声音来着？大平告诉我：这样。大平就用食指和拇指在溪水里弹：“只，只，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