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
(2008-12-19 22: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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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僻壤》(随忆集) |
荒村旧事录32
酒徒
荒村人人喜欢酒,男女老少都喝,路上常见醉人。
儿子骑在父亲的脖子上一起去打酒,回来路上,做父亲的提着瓶子喝一口,递给肩上做儿子的也喝一口,一路喝下来,到家提了一只空瓶。荒村父亲叫儿子为“囡”,是昵称。儿子也叫父亲“囡”,“阿爹囡”。平等得像酒友。
荒村多酒徒,酒徒喝酒不用菜,非要弄点什么下酒时,盐也可以。我曾见过精致的人家,盐是锅里炒过的,盈在碗中作酒菜。吃时用筷子在盐碗里直插一下,放到嘴里咂咂。这不是为了省,是怕半晌酒喝下来太咸。荒村在海边,盐是不缺的。不缺的还有海边滩涂上的鱼虾贝,捉来都可以下酒。酒徒酒后不吃饭,吃饭就不算酒徒。一日四顿酒,醒后,午时,傍晚,睡前。刻刻都醉着,脸是酱色的。路上闻到酒气会自已寻上门去,不用人来请。主人不请他喝,他就会求你,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到这份上酒徒,荒村三五年出一个,渐渐有了资格,好像他是奉天命喝酒似的,到处喝,入门串户地白喝,喝酒没他反到不正常,都奇怪,今日怎么酒徒没来呀。
酒徒酒到半饱时,醉眼迷离的,任人扎腾取乐,渐而看人也朦胧,叫人都“朋友”,自已的老婆儿女也呼作朋友。醉后,人生的舒坦一下全有了,看得出这人已快活无比。
酒徒老韩伯,“人生一场醉”嘴边老说着,有人就叫他一场醉。白天的事情,说成昨天夜里做梦如何如何。一场醉是供销社的老职工,上班也是醉着的,奇怪的是,醉里工作从来不出错。尤其是算账,别人还在瞬巴眼晴苦想时,他就喷着酒气唱一样叫出了数字。领导就对他没奈何。
老韩伯有儿有女有老婆,平时不怎么回家,单身在外,人家寻欢他寻醉。老韩伯的醉,不会醉成泥。他的酒友老酒保就要醉成泥。老酒保醉倒在沙滩上,野狗闻到酒气赶来舔脸,老酒保含混地手拂狗嘴:兄弟别吵,兄弟别吵。
一场醉的酒量比不过老酒保,二人对饮总是老韩伯付酒钱。每次都是老韩伯心先热,心热就要抢着付酒钱。油灯下二人喝一夜的酒,下酒菜是酒话,吹牛。喝到凌晨,老酒保据然想到了回家,老韩就送他回家,这一路相送二人搀扶着,前前后后地踉跄,絮絮叨叨地胡说。一刻钟的路程二人走了一小时,送到后,老酒保又非要回送,又是东倒西歪地一路。回到原处老酒保发现还得回家,一场醉就又送。送到后老酒保说:你送我二次,我那能只送你一次…。
这路上二人来来回回不停地送,第二天晌午还在路上走,走着走着,没人了。
不知是何时,他们又拐进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