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疆伊犁的新源县住下后,到附近的城南公园散步。在公园门口,看到路边的行道树上,挂着一嘟噜一嘟噜淡紫色的花,便问路边卖饮料的老大爷,这是什么树?“槐树!这是槐花。公园里还有白的槐花哩!”
哦,原来这就是槐树?!
以前读过一些描写北方农村的小说,都写到槐树、槐花;或者是村口有棵大槐树,或者谁家房前有棵大槐树;有的小说中干脆用槐花作人名,当然大多是纯朴、可爱的乡村姑娘,用文学术语说,“正面人物”才有资格用槐花作名字。记得有一部老电影,就叫《槐树庄》。
槐树在北方受到人们喜爱,还有一个原因:槐花可以吃。特别是饥馑年代,没有粮食吃,人们捋下槐花,拿回家蒸了吃,饿坏了的人甚至捋下槐花就往嘴里送。现在,粉蒸槐花成了一道风味美食,就像烤红薯成了时尚男女的最爱一样。因为槐花帮助人们撑过苦难岁月,人们对槐花的喜爱里包含了一份感激之情。槐花受到文艺家的钟爱,成为文艺作品中北方风土人情的象征物,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久居南方的人,不太有机会看到槐树,即便读过描写北方的小说,也只能想象出模糊的、并不真实的槐树的样子来,这么多读者想象中的槐树的样子也肯定是不同的。今天终于看到槐树的“真身”了,而且都开着花!
槐树的树形其实很普通,如果不是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槐树不一定会引起路人的注意。可以说,是槐花让人们留意本来很寻常的槐树;也可以说,寻常的槐树,也有不寻常之处。或许,很多事物(包括人),同时具有寻常与不寻常两个侧面?
说来也怪,自从在城南公园认识了槐树,后来就屡屡与槐树相遇。在七十二团团部广场上,有两棵并立着的大槐树,一棵开紫花,一棵开白花。据说,槐花还有黄色的,蓝色的。这两棵并立的槐树足有十几米高。据说槐树最高能长到二十多米,这么高大的树,确实有资格长在村口当地标。但是,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棵小小的、斜着生长的槐树。
那天,从城南公园附近的恰普河大桥,沿着745县道向西徒步(一直向西,转入218国道,可以到达有“空中草原”之称的著名景区那拉提,距离新源镇60公里),走过新源镇中学后,看到路边有一棵小树,开着一串串紫色的花——这是一棵小槐树!它显得孤零零的——它旁边的槐树都没有开花,只有它使劲开着花!它只有大概三米多高,大概刚种下时被人推了一把,或是被大风吹的,小槐树长斜了,树梢快碰到边上别的树了。不知是不是一部分树根扎得不够深,养分不足,它的树杆很细,但是它旁边比它粗壮得多的槐树都没有开花,它却把花开得很盛,每一嘟噜不比七十二团的大槐树的花嘟噜小,花瓣也不比人家大槐树的小!
可能是它把养分都用来开花了,没有更多的养分供应给树杆,枝干细细的,但它却使劲举着对它来说是过于丰硕的花朵!淡紫色的花朵,跟城南公园门口的大槐树一样好看,也跟七十二团团部的大槐树一样好看!
很可能这棵小槐树将要一直这么斜着长大了。在这里,槐树太多、太寻常了,人们不会在意偶尔有一棵槐树斜着生长。即使没有这棵树又有什么关系。一棵!是否种斜了,长得是否粗壮,生命力是否旺盛,只对这棵小槐树自己有意义。
不管是种下去就是斜的,还是后来被大风吹斜的,小槐树一直在使劲长大——它的树杆很直很直。因为被弄斜了,它可能长不到跟别的槐树一样高,但它可以跟它们一样长!花可以跟它们一样好看!它也是一棵树,就要活出树的样子来,花可以开多好看就多好看,甚至比别的树更好看。它真的做到了!
它身旁那些比它粗壮的槐树没有开花,那些笔直向上生长的槐树也没有开花,一棵斜着生长的、枝干细细的小槐树却开花了!它把花嘟噜使劲向上举起,它是要举给太阳看到,看到它用弱小的生命开出的花朵;它要用它的美回报照耀它生长的太阳。
它要告诉世界,弱小的生命也可以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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