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论文学里的超真实: 被文学秘密传唤的现实真实
(2014-07-25 11:00:53)
文学是不是现实的精液和艺术的子宫联袂生产的关于现实真实的产品?用真实来指称文学,如同用道德来戒备性冲动一样,是关于暴力的镜像,对文学是残暴的谋杀。我不是否认文学和真实的关系,文学和真实是有关系的,即文学建立的是超真实模型。去年,我未经过任何人认同,把超真实非法地嫁接到文学中,我一直没有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换取名利的发明,但这个超真实的确可以让我解释很多以前没法清晰叙述的关系。超真实如同一枚楔子,插入文学和真实的关系中,每当我思考这个问题,超真实开始泛滥,在隐隐作痛中,我不得不再次思考文学里的超真实问题。
文学的诱惑在于现实真实被谋杀
关于超真实的概念,没有统一的说法,完全是我个人的理解,我以前解释过多次,这里就不再赘言解释。去年到现在,我阅读的小说很少很少。就文学里超真实问题举例的作品也就是宁肯的《三个三重奏》和阿丁的《我要在你坟前跳舞唱歌》,这两部小说给我留下印象比较深。
文学解决的是相似性的问题,而不是真实性的问题。这个相似性不是对原型的复制,再生产一个现实主义的作品,而是超真实。也就是说,超真实必须在情绪饱满的理性或狂乱中,有计划有步骤或偶发性谋杀原型,取消现实,重新通过文学叙事塑造一个现实,而这个现实并非现实的现实,是文学里的超真实。
现实必须在文学的超真实构建中发生崩溃,文学里的任何关于现实的细节描写,并不是复制所谓的真实,而是现实的真实在文学叙事的超真实线条中逐步死亡,我们所能阅读到只是关于现实真实死亡的踪迹,文学的诱惑在于现实真实被谋杀、摧残成为碎片,在文学叙事中片片飘落。
文学的结构、语言、故事、思想四维立体效果,以强射光的辐射,包围了来自现实的细节,一个个实施了剿灭,重生系统诞生了。从现实起源的超真实的魅力在于,想象才是文学王国的皇帝,没有想象就没有文学的产业,想象战不不胜,无所不为,和一切发生着匪夷所思的关系,同时,任意建立起一个宫殿,驻扎在这里不是现实的真实,而是超真实。文学和现实的真实是有关联动的,超真实是利用想象和和现实的真实发生关系。也就是说,文学里的超真实,是一种想象的真实,一种比真实还真实的真实,被某部文学子弹击中,不是由于现实的细节,而是想象里的超真实细节。
文学不为现实提供解决方案
寻找卖淫和爱情的相似性,是文学的重心。而在现实中,这是不允许公开相似性的,文学可以。文学是在想象的机器中生产了超真实情境,剥茧抽丝,关注的是具象的人性,卖淫和爱情行为在超真实里发酵出相似性的原则。但爱情和卖淫在现实中的相似性是遭到禁止的,虚伪的现实遭到了文学的抛弃,而文学里的超真实是比真实还真实的真实,超真实和现实真实的矛盾得以化解,超真实不再是幻想中或梦境中的非现实,不再是形而上学意义上的彼岸的现实,而是于现实真实发生奇妙相似性的真实。
所以,我们阅读任何一部作品,不管是传统意义上的现实主义,还是魔幻主义,都逃脱不了超真实的镜像。现实主义不是现实的真实,更不是对现实的复制和细节粘贴,是文学里的超真实。宁肯的长篇小说《三个三重奏》以反腐的节奏拉开一个具有现实真实的帷幔,省部级高官、国企总裁、ZAZ、女人、权力、女性性心理、犯罪心理学、精神分析、拓扑学联成一片,似乎构成一幅复杂的画面。其实这篇小说没有那么扑朔迷离,涉及腐败连锁案并没有当下反腐触目惊心,反腐现实真实细节不是文学任务,换句话说,文学解决不了这个现实的巨大矛盾。这些细节也许只有当事人和办案人员才能恢复,虽然任何恢复都是值得怀疑的。而是关注中年妇女的内心情感问题。这里面涉及一个很重要非文学的疑问:是真的吗?这个问题不是文学回答的问题,文学塑造的是超真实的情境。这个疑问是中国当代文学传统疑虑,20世纪80年代的所谓文学黄金时代,是不正常的,全民崇拜文学,不断制造文学巨星,现实中的政治问题、经济问题、历史问题、情感问题、外交问题、生活问题等等,全都指望文学来解决,文学负荷不了那么多不属于文学应该承担的责任。文学塑造的是文学里超真实,并不是像法官或者政客一样,为现实提供解决方案。文学有其自身的土壤,并有符合自身的传播通道。
叩拜现实真实不是文学的义务
阿丁的《我要在你坟前跳舞唱歌》无疑是一篇带有魔幻性质的小说,《我要在你坟前跳舞唱歌》最突兀最具有魔幻色彩的就是传教士伯格雷幽灵现身,小说在中间,伯格雷以死者的面目开始独白,一下子使这篇小说的前半部和后半部魔幻起来了。包括法国新小说式晦涩叙事,和魔幻小说有雷同性,法国新小说颠覆古典小说的人物、故事的模式,甚至自动写作,恢复语言的客观性,人物不再出场,故事在小说中拒绝出场,在魔幻小说和新小说中所谓现实真实被文学谋杀。但是,我们发现,这同样是文学里的超真实,比如“很久很久以前”类型的神话叙事,以不在场代替在场,反而能传达出巨大的真实效应,新小说和魔幻小说同样塑造出文学里的超真实是比真实还真实的真实。
因此,《我要在你坟前跳舞唱歌》中刘尨求他的女友帮他,替他爸找个性伙伴,阿丁的家族小说直接走到极端,儿子给老子拉皮条,这种极端另类的孝道挑战中国家庭伦理的底线。这个细节同样遭遇这样质疑:这不符合中国现实真实原则,这个疑问是对文学想象实施现实道德的围剿,封杀自由想象的途径。文学不是现实的孝子贤孙,文学负责塑造超真实,无需对现实真实负责。
文学是忧伤的堕落记录,在汪洋恣肆的碎裂的忧伤情境中,自由想象,叩拜现实真实不是文学的义务。
被文学秘密传唤的现实真实
文学和现实真实时刻发生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作家被假想成和现实真实谈判的专家,或者,作家是一个传统手工艺者,从事着模仿和粘贴的手艺。但作家内在的霸权中心主义被忽略了,作家和现实真实的地位是不均等的,作家在文学里对现实真实有绝对的统治权限和处置力量。不管作家在现实中如何软弱和淫荡,不管作家在现实中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作家把自己重置在文学空间里,面对现实真实,作家的权力得到最大化的弥散,他的权力是至高无上、无所披靡的。他的作品是文学里的超真实。
文学里出现的所谓现实真实,是想象的真实,一个充满象征体系的真实,现实任何所谓真实元素在文学里都是隐喻和换喻,一个关于超真实的文学结构开始和现实真实出现交换的平台,而且这种交换绝对不是平等的,超真实依靠文学想象,通过象征交换到文学,不可能忠实于现实真实,文学的超真实不是解释了现实真实和文学真实的对立,而是消除了现实真实在文学里存在的位置。
但是,文学永远摆脱不了现实真实,所以,文学一直在暗中,非法对现实真实进行秘密传唤,用不平等的姿态审讯现实真实和作家的关系,用心灵绝望的酷刑逼迫现实真实招供自己彻底消除的行为,用色情和荒诞诱供现实真实拥护象征和隐喻同意交换。这个时候,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我们能在文学里读到了人性的深度,妓女、色情、犯罪充满了柔情,阅读到死人说话,在文学里散步。
文学第一个识别的重要符码,不是虚构,而是超真实。
2014年7月25日写于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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