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骏在美国搞了个“野鸡文凭”的事情已经闹了有一阵子了。他出事的时候,时值世界杯决赛,民众对章鱼保罗的兴趣远远搞过了这个被质疑弄虚作假并且还恬不知耻的说“把所有人骗了也是一种能力”的“打工皇帝”。可是世界杯一结束,当大家失去了为之挣扎兴奋一个月之久的业余活动之后,看看周围的世界——嗯?怎么唐骏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来,围观一下吧。
事实上,当有人爆出唐骏所谓的美国“西太平洋大学”是野鸡大学,其博士文凭是没有经过验证的“野鸡文凭”的时候,除去像方舟子这样少数“较真”的人,大部分看客也只是围观而已。唐骏已经家喻户晓,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有影响力的职业经理人,他的文凭丑闻,如果换做世界上一些发达国家看来,已经是难以饶恕的错误。从道德角度上说,唐骏这个人用自己并不存在的“高学历”和所谓“奋斗经历”欺骗了大众,甚至欺骗了用人单位。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极度缺乏诚信,这样的人,必然会被舆论和社会扫地出门,没有出头之日。
但在中国,没有。
西方企业高管会因莫须有的性丑闻黯然下台,会因礼节性的收受礼品羞愧辞职。只有在中国,只有像唐骏这样的人,才会用狡辩来为自己的不赦之罪开脱。按理说,唐骏被曝光的时候,很多人都去证实——到底有没有西太平洋大学,到底他的文凭是捏造的还是真的存在……其实如果所有的当事人莫不开口,也许这个事情也就搪塞过去了。可偏偏有较真的主查到了西太平洋大学是个野鸡大学,随后为唐骏出版自传的中信出版社的一篇“勘误声明”则彻底砸了唐某人的牌子——越抹越黑,唐骏只好用不断的解释,不断的辩白来为自己开脱。可殊不知,他越这样做,就越像个小丑一样站在舞台上打着霹雳拳,谁也伤不到,却把自己打倒在地。
那些围观的群众,有人愤慨,有人无谓,有人感叹,有人茫然。愤慨的是因为他为中国这个浮躁的社会又注入了一抹浓重的华而不实的添加剂。无谓的是因为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见到太多,麻木了,或者——关我P事。感叹的是因为曾经红极一时并且成为众多年轻人偶像和榜样的中国史上最成功的职业经理人,却以这样令人唏嘘的结果终结了他的励志之路。而茫然的,则是那些视唐骏为偶像的尚处于在路上的众多年轻人们——既然造假都可以平步青云,我们这样辛苦的劳作,最后能收获什么呢?
中国现代社会进步的一个标志是——社会评价体系变的越来越多元和分散。金圣叹只能闷在家里偷着给水浒三国注释,而韩寒们却可以把自己奉献给这个混沌中的社会。神行太保戴宗在北宋只能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官僚,而刘翔却可以用飞一般的速度改写中国体育的历史。古时,你能扛刀,跑得快,可没有人稀罕你,因为大家认为成功的标准是考取功名,步入仕途。
千年过去,变的是这个国家的面貌,变的是人们生活的方式。可是在人们的思维里,那一纸功名,却依旧是不可替代的。
在十几年前,学历造假是一件非常轰动的话题,因为那个时候找工作需要的仅仅是一纸文凭,有了这张纸,便可以天下无忧仅剩乐。而十几年后的今日,当硕士博士都被贬低了价值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学历、文凭无非是空壳而已,在这空壳之内,拥有的,是被荒废了的时间,已经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岁月。
一日,我跟随一家私企去人才市场进行招聘,招聘的岗位是会计。整整一上午时间,人来人往,绝大部分是应届毕业生,可以说,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中国中东部的大中城市里上演着,滔滔不绝。而所有应聘者的资质,或者说学历,基本上也大专和本科为主,鲜有硕士生。可即便是硕士生,也难有符合要求的,为何?
几天前,一家传媒公司的老总跟我说,他准备在现在手头的项目结束之后辞掉一些员工,我问问什么。他举了个例子,客户要求做一个并不复杂的帽徽设计,于是他交给平面设计师去办,一个有经验的设计师会很好的与老板以及客户进行沟通,并且及时上报进展,以便设计出符合客户要求的产品。可是手下的员工却缺乏,甚至说没有与别人沟通的能力,很多预案自己应该意识到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客户提醒才能做到,既耽误时间又浪费预算,弄得客户很不满意,最后擦屁股的活还得要老总亲自去办才不至于让公司的信誉扫地。
“这样的员工,留着干什么用!”他有些恼怒,却又有些无奈。
唐骏从一定程度上给那些幻想依靠文凭去打天下的年轻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在这个转型期的社会,人们的生活节奏很快,通常一件事情没有做利索,下一件事情便接踵而至,丝毫不给人们思考的时间和空间,于是我们总是在不断的在接受信息和筛选信息中度过每一天。而在这样纷快的节奏中生活,难免那些超过人们期望值的“成功人士”的上位,会对那些依旧奋斗着的人有着影响。他们一方面是成为“ing”人群的标杆和榜样,一方面那些“ing”人群也如阿Q一般在等着成功人士们出笑话,甚至落马,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或者,暂时从心理上拉短了两者之间的差距。
唐骏的轻浮就在于,当他偷拐抢骗一般的为自己谋得了金钱与地位上的成功与荣耀之后,他期望拉近自己与位列同等级别的人们的距离,通过学历这一公认的一类成功标杆来弥补这一差距。要知道通过不断的学习然后获取相应级别的学历证明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日理万机的唐老总来说,学习拿文凭这种费力却讨不到相应价值的好处的事情,用金钱便可以短期内搞定,何乐而不为?
可是那些等着看唐骏笑话的人,在这个事件出来之后的反应,却比唐骏本人更滑之大稽。唐骏对某些质疑的回应,如果可以看成冷笑话的话,那些喊打的人可谓足以让人们笑破肚皮。一种身份上,财富上的巨大差异,让他们毫无迟疑的站在了唐骏的对立面。其实仔细分析下围观人群便知,相当比例的舆论是作为中立的角度来看待双方的。对于唐骏来说,买个野鸡文凭并无可恨之处,更何况这文凭并不假,只是野鸡了而已。对于倒唐的人来说,他们也没有道德上的错误,表象上只因唐骏作为公众人物抛弃了普通人应有的诚信而成为了喊打对象,内在上,则还是这部分人对于财富的极大渴求以及财富不均所引起的不满所导致的,我们没有,你有,而你用的是我们“可以复制”的方式,好,你死定了——于是唐骏,则很无辜的成为了这些人攻击的对象。
唐老板,你招谁惹谁了?
所以,轻浮的不仅仅是唐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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