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家长
在整个中小学时期,我基本上算是一个好学生,因此没有被老师请过家长。但到了高三那年,因班里一对男女同学早恋,我奉班主任之命,执行过一次请家长的重任,至今记忆犹新。
班主任姓许,年近退休之龄,被同学们亲切地称为“许公”。许公从教数十年,一生清贫,但他经常从微薄的薪水中省出钱来资助家庭贫困的学生,这一点令我十分尊敬,虽然我对他讲授的语文课并不满意。
许老师有一套独特的管理学生的方法,其中就包括在学生中发展他的耳目,实行“特务统治”。许老师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对班里的学生不能一碗水端平,而是亲疏有别,他喜爱的学生犯了一点小错误,会单独提醒,敲打一下,如果他不喜欢的学生犯了错,他就会使用“整人”的方法,大会小会地批评,问题严重的还要请家长。
我那时在班里既非班长,也不是团支书,甚至连“一般干部”也没当上,整个一“平头百姓”,偶尔还会犯点小错误,为什么请家长这样的重任会落到我的头上呢?大家先别误会,我可不屑于干“特务”勾当,而且对专打小报告的“特务”很是看不起。但我确实深得许公喜爱,原因之一是我的作文写得好,作为语文老师的许公对我十分欣赏;原因之二是本人能说会道,头脑灵活,在同学中有一定影响力,在班里属于“能人”之类。
在许公的班里,早恋是一条高压线,千万碰不得的,但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正值荷尔蒙分泌的旺盛期,因此发生“触线”的事故也是难免的,怪只怪他们的保密工作不够严密,被“特务”掌握了情报。
一个周六上午,我在教室自习,一个同学前来通报,说是许公有请,正在办公室静候。我有些纳闷,自认为最近表现不错,为什么许公又要找我单独谈话呢?来到许公的办公室,只见他老人家神情严肃地抽着烟,我就有些忐忑不安了。
我喊了一声“许老师”,许公绷着的脸松弛了下来,示意我坐下,掐灭了烟头说:“帮我办件事!”听老师这么一说,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帮许公办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班里的杨同学和赵同学不幸碰到了许公的高压线,而这次许公使出了请家长的“杀手锏”,要对二位同学严肃处理。请家长许公又不能亲自去,只好委派团支书和我兵分两路,分别去请杨同学和赵同学的家长。许公对我耳提面命了一番,最后还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就差没说“你办事,我放心”了。
我拿着许公给我的钥匙,到他宿舍取了他那辆永久牌载重自行车就出发了。赵同学家距离学校50多里,一路上山高水长,我在乡村小路上颠簸了几个小时,总算打听到了赵同学家居住的村子。
经路人指点,我在下午3点多才到达目的地。赵同学的父母都在家,她父亲有一台手扶拖拉机,在村里跑点运输,母亲是村小学的教师,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妹妹,家境在当地还算不错的。对我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赵同学的父母开始时有些诧异,不知道女儿在学校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便明说,就临时编了一套谎言,说是距离高考只有几个月了,赵同学在摸底考试中的成绩不太理想,情绪较为低落,班主任老师派我来,是希望家长能去一趟学校,给赵同学鼓鼓劲,减轻一点压力。
听我这么一说,赵同学父母知道我是为他们女儿的学习而来,顿时热情了许多,要留我在他们家吃晚饭,再住一宿,明天一早赵叔叔就随我一块去学校。当时我连中午饭还没吃呢,可以说是又饿又累,于是客随主便。当晚赵同学的母亲还特意杀了一只母鸡,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款待我,我在喝着鸡汤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上午,我用自行车载着赵叔叔回到了学校。至于我和赵叔叔在路上都聊了一些什么,由于年代久远,已经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带着赵叔叔径直去了许老师的宿舍,而许老师恰好在家,我把自行车放下之后,就算圆满完成了任务。
第三天课间休息时,我在教学楼前远远地看见赵叔叔扛着行李箱,他的女儿跟在身后,父女俩黯然离开了学校。我赶紧转过身去,我怕赵叔叔看到我。处分这么重?早知如此,我该找个借口拒绝执行许公的任务,我现在不成了棒打鸳鸯的“帮凶”了吗?赵同学会不会记恨我一辈子呢?
后来获知了更多的细节,杨同学和赵同学这对小恋人的地下活动已有一段时间,他们是在校园外的小树林里kiss时,不巧被班里的“特务”撞见,并向许公告了密。这种事放在今天,只能算小菜一碟,哪里用得着那么严厉的处分?赵同学是被强制要求转学,实际上相当于劝退。而杨同学因为学习成绩较好,他要幸运得多,除了挨了一顿狠批,还有就是他的历史课代表职务被撸掉了。许公处理早恋的原则就是棒打鸳鸯,而被赶走的那个通常是学习较差的,赵同学的不幸也是同样的原因。
高中毕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赵同学,连说声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至于那个该死的“特务”到底是谁,至今还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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