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行走中消逝

前天，大学时的校友兼老乡程从海南打电话来，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范已于6月12日在广州军区总医院去世。我为范的英年早逝扼腕叹息，我开始追忆那些遥远的往事。我与程、范二人是同届的校友，程是学检验的，范是学药学的，我学的是临床医学。虽然专业不同，但我们三人都是来自同一个县的老乡，当时关系很密切。毕业之后，天各一方，彼此联系就很少了。本月初，程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范得了急性白血病，正在医院等待骨髓移植。

我和范已有几年没通音讯了，我从程那里要来了范的电话号码。电话拨通了，我通报了自己的姓名，范很激动地告诉我：“移植成功了！”成功了？我也为朋友的大难不死而高兴。我说了很多鼓励他的话，范表示康复之后要来北京看我。然而，仅仅过了10来天，就传来了如此不幸的消息，显然移植没有成功。范万分不情愿地抛下他28岁的妻子和一对只有两岁的双胞胎儿女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逝了。

这些年来，不幸的消息一次又一次地传来，震动我脆弱的神经。张，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同桌，在暨南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因病去世，我是从网上的校友录里得到的消息。伍，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在检察院工作，一次野外钓鱼时钓线甩到高压线上，触电身亡。成，高中同学，遭遇情感问题，有些神志不清，自杀身亡。杨，初中同学，在学校寄宿时和我同睡一铺的兄弟，高考落榜后去建筑工地打工，意外坠楼身亡。刘，大学同学，在毕业当年外出接兵时遭遇车祸身亡。在我30多年的生命旅途中，竟有不下10位过去的同学或朋友已经悄悄地退出了人生舞台。

每当听到这类不幸的消息时，我最多的感慨是“人生无常”。记不起是哪位先贤说过：“人在生的同时，就注定了死的结局”，我们行走在路上，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到达了终点。本来当初是一起出发的，有些人不知不觉地在行走中消逝了。但你还在路上，你就得继续前行。

作家毕淑敏一次在某大学演讲时，台下有同学问她：“你认为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毕淑敏的回答让同学们不无意外，她说“生命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我曾经无数次思考过生命的意义，但至今也没有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我相信毕淑敏说得对，生命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所有的意义都是我们自己赋予给生命的。“解放全人类”，“为某某奋斗终身”，这也是一些人赋予生命的意义，但这样的意义对于普通的生命个体来说，难免空洞而遥远。

既然生命没有意义，那我们还活着干什么？我又想起了不知在哪本书中读过的一段话：“死是容易的，而生却很艰难，但我们宁愿在艰难中求生，也不肯轻易地去死”。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生最大的恐惧，尽管死亡是我们每个人共同的结局。我们珍爱自己的生命，并不是为了某个虚幻的意义，而是因为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古往今来，亿万斯年，茫茫寰宇，大千世界，你是独一无二的，这难道不是一个奇迹吗？你一旦从这个世界上消逝了，这世界上就没有第二个你了。

生命存在太多的局限，回眸古老的历史，畅想遥远的未来，那都不是属于你的世界，而大河依旧奔流，高山依旧耸立，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照常运转。你从某个时刻某个地方降生于世，又在某个时刻某个地方告别这个世界，中间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就是你生命的长度，这是自然的规律，不能反抗。而你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这样一个人，既是生命的奇迹，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份，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偶然与巧合。

我深深地怀念那些在行走中已经消逝了的朋友，我无法预知未来，我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也会消逝。但我现在还“存在”，还在我生命的途中行走，不管遇到多少艰难困苦，我都不会主动消逝，我珍惜自己生命的奇迹和生命的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