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26日 瓦拉纳西

    在家庭旅馆休整片刻，我们就出门沿恒河河岸向主码头（Main Ghat)方向步行，穿过几条只有土路的小巷，传说中伟岸而神秘的恒河突然就出现在眼前，心中不禁为之一震。“这就是恒河吗？我终于来了。”数年前在开罗从一座大桥上经过尼罗河的时候，我也发出过同样的感慨。不管它是清澈还是浑浊，是宽广还是干涸，都不能掩盖它们作为孕育世界文明起源的母亲河的巨大光芒。马克吐温也到过瓦拉纳西，他说，“贝纳勒斯比历史还要古老。”几千年前到今天，生活在恒河岸边的人们的生活方式似乎从来没有变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圣河中净身洗浴，在河岸边打坐修行，将亲人的尸骨焚烧后撒入河中……朝朝暮暮，经年相传，生生不息，历久弥新，不管世间如何变幻，生活的本质其实如此简单平凡，却有着永不磨灭的力量。

    早先流传甚广的关于恒河中漂浮可怕尸体的图片，可能并不是完全失实，因为无人看管的动物死后飘在河里很普遍，而非正常死亡的人、寡妇和修行者也是不进行火化的，那些图片只是将偶然能看到的景象集中起来展示，才产生令人毛骨悚然的效果。事实上，恒河岸边相对宁静、干净，一派自然田园景象——成群的黑牛在岸边悠闲地晒着太阳；人们三两成群的或行或坐，享受着午后时光；孩子们在GHAT中央宽阔的石阶上，用自制的简陋球拍打着板球；偶尔有黑色的大鸟从头上盘旋而过，降落在GHAT高处古老而雄伟的建筑物上……如今，这如田园诗一般的景象还时时出现在我的脑中，像定格的油画一样美。

    GHAT更像是一种码头，有着高大宽阔的台阶，一直从高处的建筑通向河岸边。沿恒河散步，可以看到恒河河岸就是由一个GHAT连接另一个GHAT组成的，每个GHAT都有一个长而难记的名字，被涂刷在某个墙上，偶尔还会看到色彩艳丽的湿婆神化身图像在旁边，让庄重严肃的古建筑突然萌发出鲜活的力量来，令人喜悦。

    瓦拉纳西有一大一小两个焚尸场，几乎是恒河漫步的必经之地，之前有许多驴友描述过焚尸场的可怕景象，在尼泊尔旅行时从烧尸庙归来的驴友们也都惊魂未定的样子，所以，我只是拉起口罩，远远的观望，只见浓烟滚滚，烟雾升腾，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据说，可以火化的尸体首先要裹上布，男人用白布，女人用红布，由家中长子带领家人和亲戚来到焚尸场，将尸体放在木柴堆上，然后浇上酥油开始燃烧，如果头颅没有被烧裂的话，长子还需要用木棍将它敲碎，这样亡灵才能从躯体里出来。最后，骨灰会被直接抛入河中，印度人相信，这可以使亡者的灵魂变得更加圣洁，灼热的骨灰对河水也有冷却和净化的作用，所以，即使是在焚尸场附近，你依然可以看到有人在河中洗浴洗衣，甚至刷牙。

　　到达主码头时，距离晚上看祭祀表演的时间已经不远了，我们在台阶上坐下来，静静的等待。祭师使用的舞台已经摆好了，一共七个，宽大如床一样的台子上铺着白布，对着河岸的一侧，还有一个小桌子，摆上了各种祭祀用品，还撒了很多当地常见的一种红黄相间的花瓣。等待的时候，不停地有乞讨的小孩，和流动售卖明信片等纪念品的商贩过来骚扰，我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们练习着英文听力和口语。码头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天也黑了，很快，灯火将这里笼罩，祭祀就要开始了。

　　很快，我发现，在穿着红色礼服的祭师中，有两个显得格外漂亮，一个像俄罗斯版的布拉德皮特，另一个像意大利版的展昭，所以，整个祭祀都在盯着他们两个看。祭祀的音乐是由一个小乐队现场表演的，同样很帅的黑色卷发歌手双手拉着一种风琴，一边弹奏，一边演唱，美妙的音色飘荡在恒河两岸，既动听又十分有韵律，有时候甚至欢快得想让人跳舞。祭师们一轮又一轮的不断变换手中的法器，一会儿是装满水的海螺，一会儿是燃烧着炭火的锡壶，法器越来越大，将祭祀带向更高潮，祭师们姿态熟练而优美，更像是一种神的舞蹈，令人叹为观止。最后，全场的印度人都跟着歌手发出呼喊，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烈而神圣，我也被深深感染，开始羡慕他们这种完全出于精神的信仰境界来了。在恒河岸边，这样的祭祀表演每个晚上都会进行，没有人收取费用，只是在表演结束的时候，大家自愿向盘子当中放一些钱，但你可以看到，年轻帅气的祭师充满虔诚的表演，歌声优美的歌手卖力而深情的演唱，前来观看的印度当地人数量远远超过游客，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仪式，让他们每日如此认真的准备与劳作呢？

　　从祭祀表演场出来，已经进入黑夜，我们沿着主码头一直向高处走，到达平地时正好是当地热闹非凡的夜市，灯火辉煌的市场人头攒动，只能慢慢随人流前进。商贩们贩卖的商品琳琅满目，纱丽、服装、鞋子、雕刻、金属餐具、宝石首饰、古玩、木偶、各种日常杂货，还有热气升腾的不知名小吃和摆得整整齐齐、色彩艳丽的蔬菜水果摊，瓦拉纳西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充满生气。打了一辆经过的三轮车，我们要穿过许多或明或暗的迷巷，最终回到住处去，一路上又是观察当地人生活的好时机，男人们三两成群的聚集在巷口的小餐馆吃饭喝酒聊天，唯独看不到女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