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花

今秋的红唇花开得格外好。
种了两年,从未施肥,盆土瘠薄,植株日渐纤细,本以为开不了什么花了,花期到时开一两朵虚应故事就已不错,谁知扑扑然开了一窗。
初时花色纯红。渐渐开出红白二色花。有红有白才不枉叫了红唇。白上红下,竖起白耳朵,抹了大红嘴唇,便真的像条有呼吸有温度的小小生命,绽放在秋风里。
已然立冬,但风还是秋风,柔韧地吹。
陪它开放的,是红花酢浆草,也开了十来朵。
我这盆酢浆草是大叶品种,肥绿的叶片托起淡红花儿。花红叶碧,冬天因此不像冬天,春意盎然。
原先是燕子掌的护盆草,早就反客为主作了盆中主人。几十年了,盆土大概已经被地下鳞茎挤满,不容任何其它草木进占。
心闲,倚窗数花玩,红花酢浆草花十一二朵,紫叶酢浆草花四五朵,紫叶鸭跖草花七八朵,都是些小碎花儿,很不起眼。红唇花呢,数来数去,数去数来,数不清。不是因为花多,是因为互有重叠,容易看花眼。但还是耐着性子数到底,约二三十朵。
蜂子绕花飞。
一直没搞清花蕊在哪儿。总说掰一朵凑到眼前看个究竟,舍不得下手。
前天下半夜听到的虫鸣,昨天上半夜也听到了,这会儿竟鸣在阳光下,一声一声非常清晰。它在渐渐朝我窗下靠近吗?而且隐隐还有另一只与之唱和。虫与虫天生有仇,相逢只会咬架,不可能有意合鸣,但听到人耳中就是唱和的效果。红唇花儿无风自动,几疑是因弱弱虫声摇振空气使然。斑鸠又在泣啼,一只啼在近处,一只以完全相同的声调应在远处,像是一种遥远的回声。时光停滞了,可又咻地离去。待我坐下来敲字,已是圆月当空,花儿们早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