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小堤上，人有些恍惚：这是我夏日里天天来逛的地方吗？

熟悉的景物都在，只是变了颜色。香蒲黄了，如等待收割的庄稼，沉甸甸的。曾经肥美的荷叶彻底枯了，一片片萎缩起来，脚下塘水映天光。那棵酸模蓼，已经僵在塘边，毫无生机。花儿仍挂在枝头，像些干虫子。高大的乌桕树遍体通红，不知多少鸟儿在红叶中啄食它的白色小果。初升的太阳偏离了原先的位置。假设原先为正面，现在的它向右移了至少三十度，斜斜挂在寒林上梢。天气不寒，林子失去绿叶，剩些光裸枝干，便有寒的感觉。湖面波光毛茸茸的，烁烁刺目，不敢正眼去瞧。鹡鸰儿脆生生鸣于水上，如击铃钹，十分好听。

几乎无人，就只一个我朦胧独行。

今年夏天和秋天的时光，差不多都消费在这里。最后一次来，也不过一个多月前的事。此时回顾，却如在梦中，似隔了很多年。

今年，春三月起，一直有梦幻感，春迷离，夏朦胧，秋恍惚。冬天呢，刚刚到来的冬天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估计也难得清晰。好在这几年一直处于半恍惚状态，习惯了。有时候恍惚望着匆匆行人的模糊面孔，会想，他们也和我一样恍惚吗。大致不会。譬如从前的我，目光还是蛮锐利的，行动也是蛮矫捷的，神目如电，什么都看得清。然而日子却过得混沌，竟至于一塌糊涂。也罢也罢，好好歹歹都过去了，不必多想了。似如今这样恍惚度日，倒是一种极佳的生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