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橙色工装的保洁老汉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捞网，去捞取池中落叶。多是被池水泡红了的法桐叶，还有些褐色竹叶。水中有点儿落叶并不碍眼，甚至生出小情调。但保洁老汉不管这些。他接到的指示可能是池中不许有一片落叶，他便不敢马虎，尽力捞之。

他在，翠鸟怎么会来。何况还有人在常歇翠鸟的栏杆上压腿。八九十岁的老人，佝偻干瘦，像只老虾米，行路慢慢悠悠，你得让他，怕将他撞倒。忽然将腿翘上栏杆，轻巧柔韧得不可思议。羡慕煞我。年轻时的我都做不到。

压腿的女人更不消说，直接将脸贴着小腿，似乎睡着了。

两个选择，一是转一圈再来，二是静候他们离去。他们总是要离开的，毕竟这里相对偏僻，人最终总还是要往热闹处聚集。

几个孩子在池中捞鱼。捞得着吗？凑过去看，真的捞着了。鱼在一只纯净水瓶里，几条小柳条，一条大些的是我小时常捞的花媳妇，就是叉尾斗鱼或者也叫中国斗鱼。现在手机中多有叫卖，网名冷水鱼，据说很多人买回去养，走得很好。细看网上鱼，和我记忆中的花媳妇有区别，体色幽幽烤蓝，像是外来种，或者经过了杂交。但只要皮实好养，冬天不必加温，还是可以养得。

孩子们捞鱼不是为了养。他们说要捞回去喂乌龟。我想告诉他们可以买龟粮，五块钱的龟粮一只龟可以吃一年。还想和他们商量我愿意用五块钱买那条花媳妇，或者十块也行。念头转了半天，终是不好意思开口。那条花媳妇在他们捞取的过程中很可能受伤了，也许伤得不轻，买回去未必能够养活。现在的孩子也瞧不上五块十块钱，他们捞个乐意，岂肯拿来换钱。

桂香浮动。树林子渐渐通透，现出轻红明黄。枝上柿子颜色更足，却也稀疏多了，大半入了鸟喙。风来时落叶纷纷，凄然而美，保洁老汉且有得忙。是个好秋，比记忆中的许多秋都好，除了怀着一直不能踏实的心境。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奇怪心境，无法调整，只能默认，以求安宁。愉悦蓼断断续续沿水岸而开，人却并不愉悦，只是还好。

还好，其实就是很好，非常好。

忽然抬头，池边竟然静了，阒无一人。

几乎就在抬头的同时，翠鸟来了。好精神的一只鸟儿，色彩鲜明，目光犀利，与我站个对面，差不多脸对脸。

它也许和我一样在等着人们离开，人一走便迫不及待地出现。

这些天，天天见面，我们已经熟了。

秋色里一身翠蓝的它，也出落得分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