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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道小堤上。身后构树荫。构荫外是一片大湖。湖风浩荡,吹得好舒服。
面前荷塘不大,不超过半个篮球场。却也碧叶亭亭,开着几十朵红色荷花。
荷塘过去还是塘,不过长满香蒲,只能叫蒲塘了。香蒲又绿又密,其中隐隐绰绰藏了一两团红艳艳的荷花朵子,格外生出一点神秘感来,让人想扒开蒲叶将花儿看个究竟。其实真的扒开还是一朵寻常荷花,但人就是不能面对遮掩,否则便要好奇。
喜欢荷叶绿和香蒲绿,虽然绿得鲜,却微微发暗,有深沉感。兼以哑光示人,不觉油腻。因此我偏爱。
去年荷塘本来大些的,香蒲只占据一隅。今年香蒲发力先声夺人哗啦一下铺张开来,侵袭了荷花地界,就形成现在这个样子。
荷花势大的去年据说这儿是翠鸟的天下。别人告诉我的。好时光没赶上,今年它们不来了。
今年香蒲深处有鸟儿呀呀地叫,感觉谁在那里做了窝。
后来发现是黄苇鳽。
黄苇鳽是一种体型较小的鹭。看上去和灰喜鹊差不多大。飞在空中是一只黄鸟,双翼有黑羽。初见飞行的它时,没想到是鹭,因为没有鹭的悠然,飞得急促。看它落到荷塘中和蒲塘中,身姿放缓,现出一只尖尖长喙,方觉有鹭的嫌疑。后来在一片荷叶下看见抓着荷梗盯鱼的它,才确认就是鹭了。老玩家淡淡说,哦,黄苇鳽呀。言下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少见多怪。我以为自己无所不知,可偏偏经常少见多怪。渐渐明白无所不知其实就是无知。
鳽,就是鹭,鹭科鸟类的通称。
又叫鵁鶄,专指池鹭。
池鹭也是一种偏小型的鹭,但仍比黄苇鳽大了很多。抿着翅膀站立的样子和黄苇鳽有几分像。
黄苇鳽胆子极小,很少歇在显眼处,落到塘中在蒲杪上一闪,旋即沉底,不知去向。但呀呀叫声暴露了它的踪迹。鶵鳽看到父母兴奋地叫起来,这可没法制止也无以掩饰,让偷窥的我听了去。我就站在堤上,吹大湖风,看美荷花,等鳽儿出来。要有点耐心。身在仙境,耐心什么的都被抵消,不存在了。一个人,不知站了多久,蒲叶无风自动,终于现了鹭影。我看到了鹭的眼睛。圆溜溜的眼睛,虹膜微绿,瞳仁漆黑,天然自带警觉与惊奇,望着外面的世界。蒲叶掩映之下,仿佛看到一幅老画,宋人的画,也许是徽宗笔墨,也许不是,恍然隔了千年时光,在那里默默勾着人的魂儿。现实世界,色彩鲜明,一只普通鸟儿的局部,几片绿叶子,或者带了一朵荷花,怎么就被我看出了古意。我也说不清缘由。也许就因那只永远圆瞪的眼睛,内里含了永恒的意味。于是眼前景致黄了旧了,染了烟痕茶渍,亘亘而望,渺远地美。
我知道是错觉。
很多情绪要仰仗错觉来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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