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激斗落败后的郭公公,手捂胸口飞速向内廷逃去。得手后的苏幕遮紧追不舍。两人眨眼间逾越了宫墙,在内廷星棋密布的屋脊上飞掠而行。郭公公急转了几处弯道后,见甩不掉身后的追杀者,索性隔老远就放声呼救起来,身形认定一处普通不起眼的院落快速冲入。
宫院内,一株梅花半开半闭,花瓣散落了一地。空荡荡的庭前,设了一张案几,摆着把色泽深沉的古琴。一位身着艳丽宫装的女子正垂首调弄着琴弦,似是准备弹奏。郭公公狂奔到她的面前,上气不及下气地急喘着,正欲开口说话。孰料那琴身突地轻响一声,一把如霜利刃急闪,刺入他的腹腔。郭公公瞪大两眼,死死盯住眼前这位女子,一声未吭便告毙命。
追入院门的苏幕遮恰巧目睹了这一幕,不觉叹息一声。那抚琴女子双眼俯望着琴弦,说:“苏幕遮,别来无恙”?苏幕遮看看她,似乎心存疑虑,未曾应声,只是冷冷一哼。那女子抬起如花靥般的脸庞,凝视他片刻,缓缓说:“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江湖薄幸名。苏幕遮,我猜说出这句话的必定是一位女子,痴情被弃伤心欲绝之时才能说出这样的句子,只是你这样的负心薄幸之徒,竟还能誉满天下,那倒是件咄咄怪事”。苏幕遮默不吭声,注意力全被她身后的屋子所吸引。那里面,隐约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气,流动在宁谧的空气中,令人生疑。那女子见了苏幕遮生了疑心,倒也落得大方,合掌一击道:“哥哥,来了熟客,你可以出来一见”。
门内轻轻响了一声,出来一个身穿衮龙袍饰的青年人来,远远就长揖作礼,笑道:“原来是苏兄来访,真是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苏幕遮还是心存忌惮的样子,轻轻咳嗽一声,道:“此人只不过身负些许内伤而已,因何一招灭口”?女子轻笑一声道:“他都不过你,难以覆命只好去死,若是赢了便是大大的功臣,日后凌烟阁上可悬画像,其实他在生死之间,存于你心中一念而已,有什么可奇怪呢”?苏幕遮苦笑两声,道:“你所说似乎有些道理,可是割肉饲鹰之事乃是圣人所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依样坐了,未免就有些痴呆了。所以为了不留下众人取笑的话柄,我自己决定还是力求克敌制胜继续生存的好”。那女子咯咯笑道:“今日宫中局势尽在我向家掌控之下,你若想生存活命,倒也不难,只须倒戈一击助安王登基,封侯拜爵乃是眼前之事”。
苏幕遮笑道:“我是山野之人,受不起这样的恩惠,当今天下本是太平一统,百姓安居乐业,这个皇帝做得不错。可是这太平时节未有几年,你们便想取而代之,弄不好扶起一个暴虐之君,鱼肉天下生灵涂炭,到那时悔之晚矣”。那身穿龙袍之人冷笑道:“苏幕遮,你可知今日不识抬举的下场吗”?苏幕遮摇摇头道:“棋局未完,就急着认为自己是赢家,不觉得心急了点吗”?那人手腕一抖,掌中铮然亮剑,道:“你若无仪风殿顶之战,我难以揣度你的武功深浅,可是现在,我兄妹二人联手,足以置你于死地”。那女子也是清脆一声笑道:“以前我数次手下留情,你却毫不领情,今日这大内宫中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这兄妹二人一持剑、一捧琴,足下行云流水般飘然而来。只听得琴弦一声清音,袅袅入云。那女子已然利用琴身的弦、棱、暗刃连出三招。招招指向苏幕遮的要害处。苏幕遮身若轻絮随风舞动,悄然化解这几招看似笨拙,实则狠辣的攻势。那龙袍男子剑走轻灵,招数奇幻,身形犹如鬼魅东飘西荡,神秘莫测。苏幕遮双袖一振,腕上轻响,现出两只黑黝黝不知什么质地的兵器,恰到好处地护住手背,前有尖锐芒刺,锋利无比。他以掌迎剑,一口气与对手交换三十余招,时而以慢制快,时而以快制慢,身法招式怪异之极。
龙袍男子大为疑惑,向那女子施个眼色,道:“琴剑合壁,除掉此敌”。那女子心领神会加入战团,以大拙若巧的招数弥补了剑法的空白。琴剑联袂,每发出一招都是配合精妙得当,令人叹为观止。苏幕遮相持十余招后,果然抵御不住,节节败退。龙衣男子嘿嘿笑道:“人人都说苏幕遮武功深不可测,常有出人意外之举,今日看来言过其实了”。苏幕遮怒喝一声,奋起全身功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分袭这兄妹二人,竟是欲孤注一掷。这兄妹二人稍感意外,连忙使出合壁招式强行制约。但是,就在他们合力欲反守为攻时,突觉身后两缕细细的劲风射到,各自被点中背后要穴,动弹不得。
苏幕遮收住攻势,哈哈一笑道:“你来了”。对面有一人应声也笑道:“不错,我来了”。此人几步绕上前来,略作一揖道:“向兄,金夫人,一向可好”?这被制住要穴的向氏兄妹抬眼一看,不由心中叫苦。原来背后偷袭之人正是苏幕遮,方才与他们相斗的苏幕遮是他人假扮的。那人揭起脸上的人皮面具,笑问道:“苏兄之事可曾办妥”?苏幕遮笑道:“向氏家族五虎、四杰、十三使者都已被我料理干尽了,咱们此刻便去仪风殿,会会那位名震当世的奇人向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