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由于有三位高手卫护府中的缘故,金二先生的心情已然远比前些时候好了许多。从扬州一路远来的那些神秘人物,现在却是销声匿迹了。雪后,阳光艳丽,照在身上暖和之极。金二先生坐在树下的空地上,反覆地追忆那段形同丧家犬般的逃亡生涯,恍若隔世。这时,向绵绵领着几位仆妇进了院子,含笑施礼问好。金二先生点点头,站起身感叹道:“嫂子,也真难为你了,大哥死后能将这份家业操持得红红火火。今日我金家有难,又牵累你在内,我金二向不谢人,今天却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了”。向绵绵正色道:“叔叔说哪里话来,我既然嫁入金家,便是金家之人了,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时不替金家解忧出力,更待何时”?
院门边,苏幕遮笑道:“金夫人说得好啊,豪气不让须眉,苏某佩服之极”!向绵绵看看他,微笑道:“有累苏先生了,亡夫之死尚未了却,金家又新添烦恼了”。苏幕遮淡然道:“既来之,则安之吗。金夫人又何必为此自寻烦恼呢”?金二先生望望他们两人,苦笑道:“自寻烦恼的人是我,洛阳金家好大的家私,树大招风啊,以前大哥在世时,旁人自是不敢小视,可是现在江湖上都传言金大先生死了,金家已不足惧,金二成了一个怀揣珍宝走在闹市中的小儿,人人起了觊觎之心,这样的事情迟早是要来的”。
三人正谈论之间,外面有仆人拿着书信快步进来,说方才有人将信插上飞镖射在大门上。金二先生看着套红的封皮不着一字,心底生疑,拆开来一看,上面浓墨正楷写着八个字:今夜三更,取尔狗命!金二失手将信丢在地上,喃喃道:“说来总是要来的,躲无可躲了”。向绵绵拾起信来瞧瞧,递给苏幕遮。苏幕遮沉思良久,奇怪道:“此人好狂的口气,明明知道府中戒备森严,偏出此言,莫非真是有恃无恐了”?这时,韩、尹二人也进了院子,看到那封信俱是大为光火,怒道:“今夜金二先生不必多虑,我们定当护卫左右,天下高手虽多,但能在我们三人联手之下杀人得逞者,恐怕还没有”。金二先生强笑道:“此事拜托三位,我自当去做些预备,金家不可一日无主啊”。说罢,他朝向绵绵一招手,示意她随他上楼。
午后,苏幕遮正在客房院中沐浴阳光,潜运内力,为今夜之事作准备。不料金夫人向绵绵面有惊惶之色快步走了进来,连门都没敲。苏幕遮睁眼看是他,便不言语。向绵绵径直走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央求道:“苏公子,快些替我拿个主意,我碰上大麻烦事儿了”。苏幕遮奇怪地问道:“莫非也有人送贴,扬言要取你的性命不成”?向绵绵摇头说:“这倒不是,但这事比起那事来更为严重”。苏幕遮望着她涨得通红的脸庞,犹疑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别卖关子”。向绵绵低头扭捏一气,轻声道:“二先生要娶我”。苏幕遮惊奇地笑了起来,说:“这倒是奇闻了,金二先生死到临头居然还有这等兴致”。向绵绵跺跺脚,气道:“你还笑得出来,他连吉日都不选了,就是今晚要与我拜堂”!
苏幕遮收起笑容,说:“这么做,他定是有什么目的”。向绵绵没好气道:“什么目的?说是怕金家在他这一代绝了后。金二以前倒是有过一个儿子的,可惜不到八岁就夭折了,他在扬州留有一个女儿,不能承继香火,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歪点子”。苏幕遮一本正经道:“歪点子?我看一点都不歪啊,冠冕堂皇得很呢”。向绵绵几乎要哭,央求道:“别闹了,你帮帮我行不?去跟他说说,人家也许不是要取他性命的,只是为了钱呢”?苏幕遮打量她几眼,说:“你了解这些人的真实目的吗?我答应你,试着去和金二先生说说,他若是应允了,算你幸运,若是不肯,那就没有办法了”。
苏幕遮果真去沥香楼找金二先生。不过一见面,他没有开口劝他,反而主动道起喜来。金二先生诧异,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苏幕遮笑道:“我是一听金夫人说起,就明白了二先生的良苦用心。一来刻意名正言顺地大作准备,二来大张旗鼓可使对方投鼠忌器,三来借机大会宾客,群雄毕至也能让对方望难却步,这喜事是假,应付眼下危机是真”。金二先生被他说得瞪大了眼,连声说:“对、对、对!先生所言皆合我意,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苏幕遮接着说:“届时,二先生可以内衬软甲,随时应变,金夫人也可在喜服之下藏好暗器,你们一入洞房后,就与暗伏在房中的韩、尹二位汇合,静观其变,我在外调度,以确保无恙”。金二先生连连点头,说就这么办。
苏幕遮转身下楼,拐过弯来朝藏在楼外窗后偷听的向绵绵招呼。向绵绵笑吟吟跳下楼来,向他道谢。苏幕遮摆摆手道:“别谢了,你还是去准备今夜的喜事罢,这会儿,金二先生想必已经将喜贴发放到洛阳十几个门派的掌门手中,我看不到日落时,金府就会是车水马龙,人潮喧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