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过后几天，范陆耐下心来静候公安局的通知。他取了三万元现金，让赵益去打发那个混混及东北佬，然后，又示意赵益去外面找张数千金额的汽修发票来，签了字让他去财务科报销，赵益一脸的感激神色出去了。这时，桌上电话响起，是康复医院的熟人通风报信来了。范陆问事情的大概，对方介绍说那日快黄昏时公安局送来一个人抢救，那人是服毒自杀，幸好发现的早，再加上药物毒性发作得慢，所以没有死掉。现在，他还在隔离病房留院观察，估计不久就会出院了。
范陆内心甚觉得意，这件事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但有效去除了心头之患，而且还没出乱子。他拿起电话刚想打电话将这件事告知张影，不料电话先行响起了，他接起一听，原来是小朱打来的，让他晚上回家一趟，有事要谈。范陆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回去过了，那所位于二楼朝阳的居室的布置摆设竟也在印象里淡漠许多，完全比不上如今长期居住的那座宅院有亲切感，当然，还有美丽迷人的张影。
天黑后，范陆回到久违的家中，小朱没有做饭烧菜，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候他回来。两人没有互相问候，仿佛感觉到先说话的唐突，尴尬地面面相视默然无言。范陆去厨房为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抽起烟来。小朱抬腕瞧了一眼手表时间，按捺不住咳嗽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份打印好的文件递给范陆。范陆接过来翻了几页，居然是她预先草拟好的离婚协议。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咱们俩的日子终于到头了，好几年的谜团现在也彻底揭开了，比我当初的预想要快了点，不错”。小朱埋头盯住双膝，看也不看他，说：“我怀孕了，所以我得快点儿和你离婚”。“什么”？范陆陡地一个激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我怀孕了，所以要离婚”，小朱冷冷重复了一遍。“谁的种”？范陆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追问。“不是你的，谁都无所谓了”，小朱忽然一反常态地为自己点起根烟来，探手去范陆的面前拿起打火机噗地一声点燃了，极其悠长地吐出一股淡薄的烟雾。范陆没有去欣赏她的吸烟姿态，在脑海里转了转，说：“是你原来那个上司徐孟的吧？你们在一起私通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结果，真是不负有心人吗”。
小朱的脸色一阵苍白，沉默良久才开口问：“你都知道了，有多久”？范陆仰首望着天花板哈哈干笑一声说：“三年”。小朱咬咬下唇道：“你这个人用心险恶，城府太深，那么长时间也亏你熬得住”。范陆笑笑，说：“熬都熬过来了，谈那些干嘛？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夫妻俩人坐在客厅晦暗的灯光下，就着小朱所列条款心平气和地争论了几句后，达成一致，决定下星期去婚姻服务处正式办理离婚手续。范陆掏出钢笔，在那份协议上签了字，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心中原本的愤恨亦随之平息下去。他的脸色渐而缓和，语调轻松地说：“以后我们就要各走各路了，一起出去喝几杯，如何”？小朱神情暧昧地望望他，内心矛盾了片刻后，点点头。
维特酒吧大约又换了老板，经营风格与以前迥然有别。除了装饰一改富丽堂皇纯走简朴一路外，还请了几位慢歌演唱功力颇深的歌手，坐在台上低吟浅唱菲尔科林斯、卡蓬特、保罗西蒙等巨星的歌曲，情调更显浓郁。小朱大概来过，一进来就说变化真大。范陆说我好久没来，从前的情形记都记不清了。小朱伏在桌边瞧瞧周围的环境，像是自言自语道：“时间真是种魔力奇大的洗涤剂，什么碰上它都会烟消云散，再过几年，也不知谁还记得起谁”。范陆抬头眺望外面广场的景色，笑道：“谁都会记得谁，改变的东西比不变的要让人难以接受得多”。
接着，这对心怀怨艾的男女面对而坐，端起酒杯互相致意着喝将起来，你来我往，颇有些戏谑加恶作剧的意思。一小时后，他们醉醺醺从酒吧里走出来，脚下像是抹了黄油般直打滑，跌倒了爬起，爬起来又跌倒，又爬起，弄得身上尽是灰土。末了，范陆倚靠在小朱的胸前，掏出手机打给赵益，让他来接。一刻钟后，赵益开车过来将他们都扶上车，送回家去。
这时的小朱，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了，她紧紧揪着范陆的衣襟，仿佛他欠下巨债般死命不放。范陆无奈示意赵益先走，自己独自拖着她进屋上床。他狠狠用力替她脱外衣，她却声嘶力竭反抗，软弱无力地抽他的耳光，抽来抽去，竟然蜕变为了抚摸。酒醉的小朱用左手摩挲着范陆的脸庞，右手松开他的衣襟，下移到他的裆部，很有经验地一紧一松搓揉起来。酒精燃烧着大脑的范陆立刻就有了反应，忙不叠地将小朱褪得精光，将她脸朝下摁倒，从后面插入，暴风骤雨般一阵急速抽送。小朱就哑着嗓子嘶叫，疯子样狂扭屁股迎送。大概是饮酒过度的缘故，他们这场天崩地裂似的做爱一直延续到了后半夜才告结束。小朱闭合着眼睛，赤裸着身子低声边哭边睡。范陆熟睡得像只死猪，打着高亢的鼾声。这两种配合有序的声响如同乐曲，回旋在这即将离婚分手的夫妻上空，甚是令人回味。
范陆醒来时，天色大亮，阳光普照。小朱已经离开了，丢在桌上的纸条告知范陆，下星期一上午八时，在婚姻服务处的大门外等他，不要忘记了误事。范陆将这纸条搓成个小球，瞄准垃圾筒扔进去，心里不屑地暗骂了一句，去衣橱找出干净外衣换了，出门上班。到了公司大门口，正好碰上齐丽丽，她颇有深意地瞧他一眼，没吭声，快步爬上楼梯。范陆心觉奇怪地朝她的背影看看，自嘲地一笑。
上班后不久，公安局来人，向范陆调查那件案子。范陆心有所备，推得干干尽尽。但警察说那罪犯交待和你有夺妻之恨，所以才雇人半路殴打你。范陆心觉好笑，那家伙才二十出头的人，居然这样说，真是脸皮够厚。他回答说那家伙可能因失恋受到打击，心理有点儿变态，应该送到精神病院去检查。警察笑笑说是要去查查，那人的精神状态确实是不太正常。
当晚回到城南住处，范陆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张影听。张影眼圈红了，语调哽咽道：“他真是疯了，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结局”。范陆抚扶她的脊背，安慰说：“谁也预料不到，归根结底是他的心智不正常，自作孽活受罪，老天也救不了的”。听他这样一说，张影的心情稍有缓解，去泡了杯茶递给范陆，然后告诉他今天海天公司正式和云天集团合并了，还举行了一个非正式的仪式。范陆很感兴趣，问了些具体详情后，就大电话给吴天规，吴天规在那边接了连声说昨晚到处找你，你却关了手机，今天的兼并仪式就少了你这位嘉宾。范陆这才省起，昨晚确是手机没电关机了，于是忙道歉。吴天规说道歉不道歉无所谓，只是现在屠总正在西尔盾举行记者招待会，完后几位关系密切的人物要一起碰碰头，你最好过来。
范陆坐下细细考虑了一阵子，决定赶去西尔盾酒店。到达时，招待会散了不久，大厅里到处是烟蒂和面巾纸等杂物。屠天国率着吴天规等人站在这堆杂物上正微笑挥手，目送众位新闻媒体的记者们渐而远逝。过后，屠天国见到范陆非常高兴，忙拉着他的手进了电梯上楼。他说：“正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上面有意思让天冠房产开发公司并到你们市政属下，你们也要升格了，集团公司的老总，我们又平起平坐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