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同学李甲来找我，一见面就说：老同学，你们混得真好啊，能不能帮忙找个工作啊？我正急着要出差，但急归急，同学大老远地从农场赶过来，也不能甩手就走。好在他几年前曾经来我们这里工作过，当时也是我帮他介绍的。那家公司的老总是我们低了几届的校友，我们都在一个城市，因着老乡和校友的关系，就自然熟识了。老总学历不高，但很能干，擅抓机遇，从一家商贸公司的打工者，自主创业成为一家上百人的民营企业的老板。同学在他那里干了几个月，说是老婆非让他回家，因为老婆不会开拖拉机，好多农活没法干。记得走后我问过老总，老总说他干得还行吧。于是当着同学的面，我给老总打了电话，看他能不能想办法给同学找个活。老总一口答应，他还记得李甲，让李甲找他面谈。我松了口气，一边对同学表达歉意，一边出办公室准备上车出差。

李甲是我高中时的同桌，那时他一头浓密乌亮的卷发，非常引人瞩目。现在头上却是“不毛之地”，只好刮得锃光瓦亮。记忆中他的学习开始还是不错的，就是性格比较内向，平时沉默寡言。后来成绩每下愈况。上次来找工作，和他一起吃了一次饭，听他说那时他非常自卑，因为母亲从内地改嫁到新疆，把他们弟兄一起带来，他不会说我们的兵团河南话，常常受小伙伴们的嘲笑，可能对他性格有些影响。他说家里连个钟表也没有，家离学校又远，有时候半夜爬起来去学校，有时候又迟到受批评，所以不想上学，只想早点参加工作。后来高中毕业，就直接分配到连队当了农工。

老总跟李甲谈完后给我回了电话，说你同学说了，他年龄大，只能上常白班，我考虑这边的公司没有合适岗位，想让他去另一个公司做押运员，他答应去看看。我问押运员是做什么的？老总说其实就是拉送液化气，因为液化气是易燃易爆产品，运送需要押运证，你同学还要经过培训取证后上岗。过了不久，李甲也回话，说先去看看再说。

几天过去了，我以为这件事妥了，就没再过问。

忽然收到同学的短信，说是谢谢我，同学中只有我两次帮他找了工作，还说同学过得都比他好。我从短信中读到了一点说不清的情绪，就没有回信，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老总打来电话，说李甲去液化气公司看了，培训了两天，说他干不了这份工作，扛不动煤气罐，还有抑郁症。我吓了一跳，一个农工，整天忙着上百亩农田的活，怎么会有抑郁症呢？老总说，现在天然气都通到居民家了，液化气只是一些餐饮店在使用，没有上下楼梯的事，问他做门卫行不行，他又说不能上夜班。我这里也不好再找其他岗位了，你看怎么办？我怔了一会儿，对老总说，谢谢你了，你也尽力了，我再问问他有啥想法吧。

给李甲打电话，问了一下情况，李甲有些激动，他说，说是押运员，其实就是送煤气罐的，我这么大岁数干不了。我说你跟老总说你有病？他说，是啊，我有抑郁症，还有精神分裂症，每天都失眠，靠吃药才能睡一会儿。然后他哽咽道，我是真的很困难啊，你能不能给我一万块钱救救急？你们都混得好，总不能看我这样不帮我吧？

我一时语塞，脑子里迅速过了一下电影。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刚工作的那一年国庆节回家帮助收玉米，在农场的一个路口遇见他，我在路这边等班车回我所在的城市，他在对面等班车到另一座城市。当时简单交流几句，他说他在电大学习，很后悔高中没用功，现在只好上电大弥补，这次利用国庆节休息，回家拾棉花挣点生活费，现在要赶回去上课。当时看他还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一个青年。谁知道现在却是这么颓废和阴郁。我甚至有些恐惧，不知道他还会有什么举动。我似乎明白他说的同学里只有我帮了他两次背后的意思了。我断然拒绝他要求接济一万块钱的要求，挂断了电话。我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来找我帮忙，帮什么忙，但我觉得好像遇到麻烦了。